夺人先机,这原是刻在萧家人骨子里的见识;见招拆招,本就该是最拿手的事。
轻舟单弓,木柴油桶。将几个卫兵不动声色地送去黄泉路,他们只一把火,便将榆椋州的冰上军营,烧成了夜色下花灯节的街市。
呻吟,求救,咒骂,伴随着风声和冰融化作水的声音,火烧毁灭营帐,支架落到水中的声音……
萧玉一行人,冷眼看着火光从星星点点到烧成一片,再看着它一点点黯淡下去。这一切似乎和他们都毫无关系,
今日白天发生的事,地方驻守的少量巡防官兵,自然来不及作什么反应。萧玉没想到,洛国竟对榆椋州如此掉以轻心。
不过此番,榆椋州的确出师不利,败在他们轻敌了。
萧玉看着这般情景,心中着实想不通:慕容曦宇在榆椋州,为何一点没见到他的手笔?
几人轻骑回到院中,众人一齐庆贺了一番。
长夜漫漫,这一夜没有入睡的可不只是萧玉一人。
相府中,墨子衿的悠梦斋里,墨筠翟同他说了什么。
墨子衿微微挑眉:“爹,您的意思是,悯玥不会回来了?”
墨筠翟仍旧看着手上的书,淡然开口:“她回不回来,谁能知道呢。”说到这,墨筠翟微微一顿,将手上的书放在一边,看着墨子衿正色道,“子衿,你也大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时候,琢磨琢磨自己的路了。”
墨子衿听着墨筠翟的话,却是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来,不死心地问道:“爹,悯玥是不是,和宁王府有关?”
“子衿……”
“她就是紫竹郡主,对吗?”不等墨筠翟继续说下去,墨子衿已经开了口。
墨子衿早就应该猜到才对,和宁王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江湖女子,只有可能是宁王府的小郡主。他尽管不是很清楚当初宁王府将萧玉送走的事,但是这些年多多少少也听父母说起过一些。他不是想不到,他只是不愿往这上头想而已。
墨筠翟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子衿既已知道这件事,也不必隐瞒什么:“此事到此为止,明白吗?”
“孩儿……”墨子衿微微顿住,他自然知道萧玉的身世非同儿戏,但宁王府郡主竟可以这样离开帝都颐堰,逍遥江湖,却让他羡慕不已。
墨筠翟只是看着墨子衿微微摇头。墨子衿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定然不会再多提及这件事,但一直心向江湖的“相府大公子”到底会不会也效仿紫竹郡主,就连墨筠翟心里也没底。
榆椋州随后的动作倒是不敢再如最初一般仓促,行军安营也都有了些章法。只是这淯水,他们是过不来了。
这一晚,萧玉招呼大家都去休息了,自己独自站在院中看着天边的月色。又是十五了,这边境的圆月,还真是比帝都颐堰的更有诗情画意。
只是,有诗情画意的是月色,人就未必了。这是洛国西沿,虽不是北方苦寒之地,但这淯水早已经冻了三尺,北边的境况可想而知。
洛国这些年和榆椋州也算是相安无事,如今撕破脸也这么难看;霍扎那边,可是连年征战,不知有多少荒坟野冢,白骨无名尸。
这一日,院子里丫头们忙碌着。今儿把厅堂中的暖阁收拾了出来,只是东西没地方安置,只得再等两日才能挪进去吃饭。
萧玉才带了兄弟们一起,看完淯水之上的各处奇山怪石,又略作了些安排。
众人回到院子里,见慕容曦宇正坐在廊檐下。
萧玉见慕容曦宇,不由得一愣。
倒是跟在萧玉身边的纪邛认得慕容曦宇,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慕阳,我们等你好苦啊!”
萧玉连忙回过神来,招呼道:“师兄,请。”
此时院中大桌上已备齐了酒菜,众人都落了座。
待吃喝起来,黄寒暮先开口:“慕阳,你来晚了!先罚酒!”
慕容曦宇见状,也只是笑着随手拿了一碗酒,站起身道:“黄镖头说得是,我先干为敬!”
慕容曦宇才干了碗里的酒,那边就有人玩笑起来了:“慕阳来了,是不是仗打完了,庆功宴和喜酒就一起喝了?”
众人哄笑。“慕阳”和“悯玥,”可是当今江湖上一对金童玉女。
哪怕在帝都那会有人盛传相国公子墨子衿和“悯玥”的事儿,但离了帝都,可没人买这个账。
也难怪众人玩笑,怡静大师这一双高徒,除了他们俩在一起,谁还能挑的出更般配的来?
慕容曦宇瞥了萧玉一眼,扯了扯嘴角,便坐下和萧玉一样只顾着吃吃喝喝。
“慕阳,不是我说你,你这就太不像个男人了。”
“都是兄弟,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慕容曦宇不好接话——看着萧玉近乎冷漠的表情,他这一肚子的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好了,吃饭喝酒都堵不上你们的嘴是不是?”终于,是萧玉玩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说罢,又深深地看了慕容曦宇一眼,接着就低头吃饭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