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众人回来,素问才下去吃饭。吴妈带着小丫头把桌上收拾了,又给他们放上点心。
亭上三人闲聊一番,萧玉喝着酒,忽然想到什么:“连赫,你得的那张瑶光古琴……”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放过。”尚连赫都不用继续听萧玉接着说,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萧玉闻言,双眼直发光,瑶光古琴,那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在尚连赫手上真是宝珠蒙尘啊!遂开了口,一点也不客气地道:“我弹支曲子跟你换?”
“能听你亲自弹一曲,把这琴给你我也不亏。”尚连赫闻言只笑了笑,转头往边上吩咐道,“去把那破木头搬过来吧!”
“破木头?”墨子衿闻言看向尚连赫,不自觉微微挑眉。
瑶光桐木琴虽以素琴见多,无需什么繁复雕饰,自然不需要什么雕工巧匠。但就是这样的琴,对材质要求却是极高:每一把瑶光琴,至少也该是百余年的木材,经多道工序才能成琴。
故而这瑶光琴发音润厚古朴,有金石之韵,也是当今所有的琴中音色最好的。
再说那正经的“瑶光古琴”,至少是三百年的木材,再经近百年风干。多少人求都求不得,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苏禹沐贵为皇子,半年前得了一张瑶光古琴,爱惜得什么似的。而今这尚连赫,竟说那瑶光古琴是“破木头”,当真有些暴殄天物了。
尚连赫淡然一笑,向墨子衿解释道:“墨兄勿怪,我不好音律,就是再名贵的琴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块木头罢了。”
墨子衿这才点点头,的确,于不爱好的人来说,再名贵的琴,也不过就是两块木板罢了。
萧玉心里也是直抱怨,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落到了尚连赫手上,这会算是找到了话说:“所谓宝剑当赠英雄,这好琴你当然该给我,对不对?”
“悯玥,就算你是靠在霁云宫同琴宗弟子斗琴得来的名号,这瑶光古琴却也不是寻常之物,能不能驾驭得住,就看你的造化了。”
“连赫你揭我老底啊?什么名贵的琴我弹不得,偏到了你这,怎么说得我跟卖艺的似的。”
“我说的是事实啊,再说,卖艺的事你又不是没干过。”
“你!”萧玉无话可说。
墨子衿闻言微微一愣:“卖艺?”
尚连赫提起这事就来了精神,说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那年这疯丫头在涪陵城,正遇上涪陵大旱。将身上的钱财干粮,几乎都给了受灾难民。到雍源的时候,连住店的钱都没了,所以就……”
“连赫你够了啊!都这么久了还拿出来说。”萧玉打断了尚连赫的话,这样的事,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
最后的余晖洒在萧玉身上,发梢袖边的温柔,倒是比方才尚连赫的神采飞扬更夺人眼光。
琴取了来,萧玉盘腿坐在亭边凭栏处,将琴放于腿上。她先随手试了试琴音,那神色极为满意。将衣袖理了理,郑重地起弦,音起便是一曲《惜若楚》——
素手抚桐木,声声衷肠诉。沉时弥青谷,潺潺如泉出。亢然不知处,遥看云卷舒。此中有长言,为悼山中故:
山阿女若楚,窈窕复温淑。歌时山花怒,起舞仙痴足。餐英饮霜露,婉然绝尘俗。山中朝与暮,岁月等闲无。
海外神仙子,一夜梦栖梧。往来谈论人,多言伊人如。兴起仙山觅,得见山中姑。问及若楚名,人道此间无。一时天中雨,微茫见妆梳。
遂访云中户,求至若楚居。山中多寂度,笑迎远来宾。谈及山水落,星辰光色卒。连日起歌舞,林间照花烛。双双含情愫,不忍此心坞。安处互山盟,相思三生误。
此间不思蜀,终惹繁花妒。若楚颜色暮,心事韧如蒲。洞明来者倦,迟欢侍翼然。终有薄情负,咽泪岚散辜。
黄粱付一梦,眉目忆如初。歌尽百花落,舞断愁肠途。苍颜白发苦,弃者归来无?
琴曲从指尖流淌到琴端,沁人心脾。日色已暮,天边渐黯,一曲终了,竟是寂然。
过了许久,倒是尚连赫打破了沉默,玩笑道:“你……怎么弹起这个来?”
“随手罢了。”萧玉随意地答道。
夜色渐浓,尚连赫身体不好自然早早地就回了房间。墨子衿和萧玉被安顿好之后,自然也就各自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不太好,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