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见状,总不好两人隔着门说话才是,便也到床边来坐下。
“被人偷去抵赌债了,我到那就,顺手帮你赢回来了。”萧玉漫不经心地如实说了。
墨子衿微微挑眉:“赌场赢回来?”
“玩骰子能拿回来的,难道我花银子赎?”萧玉说得理直气壮。
墨子衿却是笑了起来,这个悯玥,还真是无所不能,遂玩笑着问道:“有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萧玉略想了想,应声答道:“女红刺绣。”
“还有呢?”
“簪花描眉。”萧玉漫不经心地应着。
“还有呢?”墨子衿越问越起劲。
萧玉差点想说“你们帝都那些大小姐擅长的我全不会”,但抬眼看着墨子衿狡黠的笑脸,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阴谋一般:“你想干嘛?”
“你今晚要是不好好休息,明儿就替本公子梳头,回去之后,再给本公子做身衣裳。”墨子衿仍是笑着。
“墨……青!”若是眼光能杀人,萧玉一定已把墨子衿千刀万剐了。堂堂帝都公子竟然这么为难人,亏他还这么理直气壮,也不怕被人笑话。
“听你叫我‘墨卿’,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墨子衿笑着,这样的文字游戏还真是不易被人察觉。
萧玉见墨子衿笑,没细想“莫青”有什么好笑的,只站起身道:“屋子里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已经晚了,外头冷。闷的话……”墨子衿说着,已起身去把窗户打开了。
萧玉看着墨子衿把窗开了后,又回来在自己身边坐下。
萧玉也知道这会谁也不睡,聊聊天罢了,遂开口问道:“前线捷报频传,是真的吗?”
墨子衿听萧玉如是说,笑着点头道:“是啊,此番霍扎败局已定,看样子战事就要结束了。再过三四个月就到年末了。兴许将士们,能回来安心过个年。”
“没那么快。”萧玉看着墨子衿这神采飞扬的样子,倒差点把这扫兴的话吞回肚子里。
墨子衿微微挑眉,看着萧玉“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宁王见好就收,根本不会打这么久。”萧玉说到这,神色略微黯然。
她当然知道为何大军不打得霍扎称臣不罢休,为什么宁王不肯见好就收。这中间不只是家仇,更是寸土必争的决心。但萧玉也更清楚,霍扎俯首称臣,不过是一时而已。
尽管草原广阔,霍扎腹地的千山雪域给他们足够的水的同时,也注定了霍扎人渴望南下,尤其到了秋冬时节。
是以霍扎年年犯边,边疆战事频发,大军不辞辛苦。掠夺,不过是霍扎人渴望更多的粮食,保证自己能过个安稳年罢了。
“也不怪宁王不肯轻易放过霍扎,宁老王爷战死,回来时只剩半副尸骸。且老王爷临终时,还交代不得发丧……”墨子衿说到这里,神色一顿,方猛地想起那日相府花厅,父亲与悯玥说的话。
古往今来战死沙场的王爷太多,墨子衿也就没放在心上细想。现在看来,莫不是这“悯玥姑娘”与宁王府之间,有什么关系?
墨子衿正要开口问萧玉什么,却是让萧玉抢了先:“墨公子还是不要多想的好。何况我志在江湖……家国之事,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墨子衿听萧玉如是说,便也不再多想多话,只是微笑着点头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姑娘志在江湖,自然是好的。”
萧玉也只微微一笑,不再去理会刚才那些事,只从边上随意搬了个凳子坐到窗边:“今晚月色不错。”
“嗯,不过不是满月。”墨子衿闻言,亦走到窗边来看了看。
萧玉神色微黯,仍是看着那月:“是不是满月又如何,又没人可以团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偏是这月辛苦,从古至今,也不知被寄予了多少人情冷暖。
夜色正幽悄,风晚经回廊。唯有天上月,暑冻旧时妆。一宵团圆满,夕夕共思量。千里谁共看,炎扇又寒霜。
“怎么这么说?”墨子衿低下头来看着萧玉,轻声问道。
萧玉只是继续看着天边月,江湖广阔,朝朝暮暮。
多少年前,她也曾盼着月圆,盼着与家人团圆。但久了,一并连最初盼着见到的人的音容相貌,都模糊在记忆里了,也就没什么可盼的了。
萧玉只是淡然道:“我四海为家,哪有什么团圆?”
墨子衿也不多想,人家的身世她自己不说,自己多思无益。只是墨子衿也明白,这“团圆”两个字,与旁人而言是欢喜,于眼前这个姑娘来说,就不是了。
“从前没有人,以后……”沉默着看了许久的月,墨子衿终是开口说到这,准备往下接着说“以后我陪你赏月”,低头一看,萧玉已趴在窗边睡着了。
墨子衿不由得一笑,赶了一整日的路,她也的确是累了,遂也不再多话。
墨子衿俯下身子,轻轻把萧玉抱到床上,生怕弄醒了她。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便回身来将窗关好,靠在那窗边,闭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