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汉在锅里煮着蜂巢。
出来坐门槛上,一边看天,一边跟正喂鸡的老妈说,“这一季的茧子给我留两斤左右。”
老妈把筲箕里拌了糠的茶叶子全撒进鸡圈里,回头问,“有啥用?”
王兴汉说,“做几块香皂,洗澡。”
大哥正在搞网箱,直起腰扭扭活动一下,“老二,你天天晚上都洗澡做啥?”
王兴汉说,“不是就该天天晚上都洗澡?”
王耀祖嫌弃地说,“你出去问一下,哪个男人家家的天天都冲澡。”
王兴汉喃喃地说,“所以,他们打光棍嘛!”
王耀祖的眼珠子鼓得跟牛似的,被真实伤害到了,撅着屁股继续干活……
从裆下看到黑脸老书记匆匆回家。
老书记每天出门:今天又是自信满满美好的一天。
老书记每天回家:好气啊!
今天回来得很早,不过表情没什么变化。
老书记到了儿子跟前,嗓子就像被捏住后再发声,“他们说是你让他们修路的?”
王兴汉点点头,“对啊!”
老书记咬咬牙,“要是上面查下来,定他们一个投机倒把的名头。”
王兴汉双眼清澈又愚蠢地看着老书记,“投什么机,倒什么把?”
老书记说,“石头里有玉,他们赌石头的事情,你不知道?”
王兴汉憨憨地摇摇头,“我知道啊,他们赌他们的石头,我修我的路,他们要钱,我要结果!”
“有什么问题?”
老书记磨着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跟我嘴硬有啥用?”
“到时候上面随便给你找个由头……”
老书记知道破坏团结的话不能说。
过去的事情,也不去做评价。
但儿子要栽这种事上,他会心疼会难过, 会为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而自责。
老书记的手指在王兴汉的脸上晃,“你你你,年轻,什么事你都敢扛,不怕压死你……”
“逞什么强?”
“出什么头?”
“我让你别在家里耗,你就是不听……”
叮铃铃……
自行车的铃铛声打断老书记的话。
全家一同朝狭长院子口看过去。
姚兰溪歪着上半身,压着自行车坐垫,等同于是探出半个身子朝院子里看。
“王老书记……”
老书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完蛋了。
王兴汉淡然自若,笑脸相迎:起飞了。
老书记先迎上去,“姚书记!”
姚兰溪慌忙停车,拿脚甩自行车的支架。
架了两三次没架起来。
王耀祖急忙接过自行车,都不推,拎起来,拎过门槛,把自行车提进了堂屋。
王兴汉跟在老书记的身边,看姚兰溪双手握着老书记的手。
老书记的手抖。
姚兰溪心想:早该来了,老同志盼我盼得很激动。
老书记: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好慌啊!
王兴汉:比预计早了两天,不过,只要开了头,差不多就稳了。
姚兰溪从老书记的手里把手抽出来,主动朝王兴汉伸手。
王兴汉大大方方地跟她握了一下,随即放手便说,“姚书记你好,今天星期天,有急事吧,我马上跟你走。”
姚兰溪摆摆手,“没事,我下来走走,知道你在这个大队,就过来看看。”
王兴汉的话听着就是一句招呼和客气。
实际上翻译一下就是:今天星期天,我不上班,所以没去镇里,公事可以周一谈,如果非要谈,去外边谈。
姚兰溪的话就更简单了:可以杀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