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院子里的老树挖一大坑,死人,死狗,还有那些碎裂的脏器,血肉统统埋入地里,填作草木的养料。
杨乃武手脚颇为勤快,前后就半个钟头,就处理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从井里提一大桶水来,再往青石板一浇,把杂七杂八的碎肉块冲走。
除了青石板上未干涸的些许殷红,以及空气中萦绕的淡淡腥气外,倒是很难再让人想起这里不久前才发生过一场惊天谋杀。
咔滋。
推开里屋大门,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娘们儿需要安慰。
詹彩凤坐着床头暗暗泣泪。
“不是没事了吗?衙门的人都让我给打发走了。”
杨乃武随口道。
坐到床边,半蹲着身子,与詹彩凤齐平,做了一个鬼脸给娘们逗乐,“你再哭呀就成这样了,大花猫。”他耷拉眉头,故意扮怪道。
“相公啊,我怕,担心你。”
詹彩凤咬着嘴唇,这次没叫二郎。
“怕什么?怕我死掉吗?不会的。”
杨乃武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替詹彩凤揉了揉眉角。
他刚才就着井水冲了身子,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才来见詹彩凤的,就是怕血腥气对孕妇造成影响。
“每个人都有一死,死亡是永寂的大海,死亡是凉爽的清风,死亡是通向形成恒星的道路。”
“死亡从不可怕,可怕的是生前,到底有没有获得安宁,如果活着的时候受了屈辱,一口憎恨吞入腹中。那么,就算是变成了星辰,也难以平复。”
“所以,咱们活着的时候,一定要求一个心中舒坦。”
“而我心中最为舒坦的事情,就是能够陪着你和大姐一起变老。所以,你要相信我,无论多么艰难的情况,我都会竭尽全力地活下去。”
杨乃武一套歪理邪说讲完,轻轻亲吻起了詹彩凤的脸颊。
相濡以沫且熟悉的气息让詹彩凤惶恐不安的心绪平复了下来。
“乖啦,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弄饭。”
杨乃武搓了搓詹彩凤柔嫩的手心说道。
门外就发生了鲜血淋漓的恐怖一幕,詹彩凤尽管没有亲眼见到,可也会不可抑制地猜测那场景的恐怖。
此时,哪儿还有心情吃东西。
只有杨乃武魂穿而来,又真正地淡漠了生死,才会把刚才连杀数人,看成宰杀了几只鸡鸭一般微不足道。
“相公,那我们是不是又要……搬家?”
詹彩凤突然提及道。
“对。”
杨乃武说得是斩钉截铁。
“不搬走不行呢,已经被官府发现,我等下就出去办点事,今晚有可能不回来,所以,今晚只能让大姐陪你了。另外……”
“明后天,咱们一早就搬家,我有个安全去处。”
“从嘉兴府到禹航县,水路至少一夜,走山路得两三天,第一波官差被我赶走了,下一波过来,少说得五六天过去。今晚,肯定是安全的。”
杨乃武镇定自若地告诉詹彩凤。
詹彩凤听着连连点头,目光透着孺慕,谁家的男人能够说是找一个新窝,马上就能找到。
……
夕阳西落。
城门口的影子被拉长,橘红的阳光洒在身上。
杨乃武戴着斗笠,一副江湖客的打扮,规规矩矩交了两个铜板入城。
守门的小卒也没为难他,这年头,没有谁会去给自个儿找不自在。
如果是普通的买卖人,守门卒兴许还会想着欺压一下谋点好处。
可是杨乃武这个家伙,人高马大的,肌肉鼓鼓涨涨,没事招惹他干啥。
酉时两刻。
杨乃武提前到了醉仙楼,一大堆的老食客围拢在一起,在闲聊着什么。
杨乃武不声不响凑拢过去。
“听说了吗?昨儿个夜里码头死人了。”
“死人,哪天不死人,就那种鬼地方。”
码头劳工一向是最被人看不起的所在,能在醉仙楼吃饭,多少有点家底。
在这些人眼里,码头下苦力那群人就是命比蚁贱的玩意儿。
有人引了话头,顿时更加热腾。
当即就又有好事者,故作高论言道:“你们是不知道,那死的可不是别人——阮小二。”
后三字儿一出口,顿时不少人都吸了口气。
靠边儿上的杨乃武也不由得瞳孔蓦地一缩。
这阮小二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