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正是五更天,他们一众道观弟子奔赴早课的时候。
那粗略估计,自己又只睡了两个时辰。
三更睡,五更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江河自嘲地笑了笑,腰间幻痛尚在作祟,手不自觉地搭上,随后便要向着庭院外的广场走去。
可耳边忽然响起的一道尖细嗓音,却让他双膝一软,差点扑在了地上。
“二师兄!”
匆匆扭过身,便见师弟孙二才正眯着那狭长双眼,向自己作揖。
只不过并不诚心,他简单行礼后又匆匆放下手,伸入了裤腰之中,好像在调整弹道。
江河当然认得他,二人关系不算密切,甚至还有点小矛盾:
原主与孙二才算是前后脚入观,相隔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孙二才是个相当在乎师父的看法之人,只可惜原主的天赋要恰巧高过孙二才,尤其是这几个月来,时常得到师父夸耀关注,因此引得后来的孙二才心生不满。
但一般都是他主动来找事,原主没那么在意他,甚至有点可怜他。
因为这小子是昧了官家银子后,从厂子里偷跑出来的。
东厂的厂。
如今这么殷勤般地呼唤自己,想来是想日常嘲讽两句。
孙二才上前一步,江河不自觉退了半步:
“师兄,我方才还听到你屋子里传来‘斯哈斯哈’的声音……这大早上的,怎么不知道注意注意身体呢!”
江河清了清嗓子,先行一步,避免与孙二才并肩而行,简单回应道:
“昨夜睡眠不太好,头有点痛而已。”
“何必装模作样?我就住你隔壁,你每天做什么我还不清楚?”孙二才盯着江河扶在自己后腰上的手,戏谑道,“你这身体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再不加以压抑,便该和大师兄一般肾虚了。”
江河这时恰好回头,注意到了孙二才的目光,便连忙收回搭在腰间的手。
真晦气,这也能被误会:
“你觉得大师兄近日萎靡的模样,是因为纵欲过度?”
江河当然晓得道观里的大师兄。
那看起来是个宽厚老实人,国字脸挺方正的,看起来就莫名给人好感。
只是这几日,大师兄莫名的体虚,人比黄花还瘦,看起来没少奖励自己。
虽然江河不愿意承认,但多日来熬夜的身子骨,确实和大师兄那样子差不了多少。
算了算时间,自大师兄接位后,已过了一月之久。
那看起来,大师兄的位子该换人了……
想到此,江河便觉头皮发麻。
“自然。这方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孙二才还很得意。
“那你一定是久病成良医吧。”
“你——好,好!论嘴利我的确比不上二师兄你!只是……哼,师兄还望多注意身体,免得因纵欲过度,耽误了修行进度,让师父给你赶下山去!”
“别这么说自己,论嘴利你比不过我,可论嘴碎你怎么都比我强。而且——我被赶下山了,你难道还会很开心?”
“当然。”孙二才本也偏激,看不惯一直被师父夸耀的江河,此时也毫不避讳,“你走后,大师兄之位于我而言,便如探囊取物!”
“噗——”江河笑出了声,“不好意思,没忍住。”
江河的反应,在孙二才看来不过是在嘲笑自己没那个实力。
他本就残缺,听不得他人讽刺,而今显然更为恼火了:“你就笑吧,待我今日揭发你懈怠修行,让师父好生骂你,这大师兄之位便注定与你无缘!”
“还有这等好事?”
江河惊喜地走回孙二才的面前,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二才啊,师兄往日都错怪你了,整个道观,只有你才把师兄放在心上啊!”
“啥玩意儿?”
“就凭你对大师兄之位如此热忱,待大师兄‘还俗’之后,此位非你莫属!”
孙二没明白江河什么意思。
他、他不想和我竞争大师兄之位?
他本以为这么说后,江河多少会有点危机感。
毕竟成了青玄观的大师兄,便能享受师父的偏爱、道观的诸多修行资源,修为自当一日千里,更不用再做些清扫卫生的杂活。
可这江河竟然想将其拱手让人!?
江河见孙二才怀疑起人生来,也懒得再搭理他,加快虚浮的脚步,径自向广场的青风殿走去。
按理来说,师父这时应当已在青风殿等候。
迟到的人是要挨罚的,江河如今寄人篱下,不想触这个霉头。
行进之余,想到孙二才那争强好胜的模样,江河又是不自觉又笑了出来。
这小子,真当这‘大师兄’是个宝呢?
在青玄观里,‘大师兄’是流动制的。
但并非是按修为流动,修为高者得。
它之所以流动,只是因为前头的大师兄,都已经‘还俗’了。
正因上一个大师兄‘还俗’,才换得下一位弟子顶替其名。
就在曾经的‘江河’被带来青玄观的这一年里,青玄观便已经‘还俗’了足足十一位大师兄。
师父青玄子对外声称,那些大师兄或是修行走火入魔出了岔子,或是想要娶妻生子,故而不再适合修行,‘还俗’回家了。
但只有江河知道,大师兄们其实是死地透透的。
原主曾在起夜时,亲眼看到那行尸走肉般的师兄,浑浑噩噩的走向禁地后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大致流程,就是先跳进坑里,随后那黄土便被一阵风席卷进坑中,自行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