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正观与正空都在这里,而这两年一直修身养性的印善,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钢刀。
“这里确实被包围了……”宗言放下竹篓,拎起桌上的茶壶就是一顿猛灌,等感觉不渴了,才将自己的发现向几人一一作了描述。
“看来这次真躲不过去了。”正观似早料到如此,面上未见异常,只是语气低迷:“是贫僧行事不慎,惹来了祸事。”
“不对啊,都派兵围山了,又为什么编一个拆迁的借口,不是多此一举吗?”宗言依旧满心的疑惑。
其实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心里计算着自己粗略观察到的人数。发现这些人别说对付他们四个和尚,就是攻打一座县城都足够了。
此言一出,正观半晌后叹道:“迁寺是真的,确认贫僧身份也是真的。”说着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师弟之前的感觉不错,关注你那人,大概就是寻贫僧麻烦的。”只是,话到这里,他重又皱眉:“但贫僧看过上山那帮人,并无面熟的,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老和尚手中的抹布一顿,哼了声:“当年你虽鲜少出宫,可见过你的宫女太监会少吗?”
此刻,他们的对话,并未因宗言的存在而有所顾忌,显然已完全接纳了他。
可对话中出宫,宫女太监等词汇,着实雷得他不轻。
忍不住看向正观,早猜到对方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是这种重量级。
而回想起寺门见过那人,面白无须,也确实比一般人多了份阴柔。
正观攥着珠串,突然站起来:“官兵只是围山,而不是直接攻打过来,便是先礼后兵,也或在等皇帝的旨意。”说着,他合十冲老和尚一礼:“他们要的不过是弟子一人罢了,弟子……”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和尚的厉喝声打断:“糊涂,你以为自己投降,我等就会平安?皇帝的性子伱不清楚?”
见正观面上不为所动,当即又是一声冷哼:“你做了窝囊废,倒是一了百了,正观岂不是白死了?”
正观弯下的腰更低了,他埋着头,让人看不到脸上的情绪。可宗言却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惶恐与颤抖,心中不由一惊。
同时,老和尚这番极其古怪的话,让他脑中瞬间闪过假死脱身、李代桃僵等词汇。
那头可不管他心里泛起的滔天巨浪,老和尚一挥钢刀:“已然如此了,不如杀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说罢,他的目光在房中三个弟子的身上掠过,眼中那丝不舍一闪而逝,继续道:“总好过束手就擒,从此生不如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中陷入了沉静,连少不经事的正空,脸色也凝重起来。
不过……
没多久,房中就传出一道弱弱的声音:“那个,其实咱们几个下山很容易。”
宗言此言一出,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全向他投了过来。
他接着说道:“寺院后山有个千佛洞,你们知道吧?”
“那是历代祖师悟道之所,难道你要咱们藏进去,祈求祖师保佑?”老和尚印善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不是。有一点我与官府的观点一致,这里确实是个风水宝地……”宗言组织着语言,不过神情显得极其尴尬:“千佛洞里其实有一处浮雕是活动的,后面有秘洞直通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
结果他这番话说完,老、中、小三道目光瞬间变得极其古怪,尤其是老和尚,那目光凌厉得跟刀子一样。
宗言脸皮再厚,在这般注视下,心里也有拎着茶壶再灌一肚子凉水的冲动:“我会些堪舆之术,无聊闲逛时偶然才发现了那里……”
“就算藏到古墓,也有被困死的一天,难道古墓有其他出口在山下?”正观没等他说完,就神色复杂地问道。
宗言重重点头:“前阵子我不是出门两天吗?那时我待得实在无聊,索性就下去探了探,也找到了出口。”说到这里,他又急忙摆手:“只是看看,可没动里面任何的东西,我不是盗墓贼。”
拜盗墓天官的能力所赐,他住进来不久,就发现这里聚风纳气,实在是风水极佳的地方。
而通过山上有些遗留的蚀刻和土质断定,这里的确藏着一座古墓,规模还不小。
其实他并非单纯因为无聊才下墓的,而是在得知自己保护的对象是正观后亚历山大,觉得该找条后路,才找时间下去看了看。
如今不是刚好用上了?
宗言还以为师父会指着他鼻子骂:“早料到你小子不是正经路数。”
没想到老和尚只是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长长吐出口气:“看来宗言的到来实属天意,你我师徒几人命不该绝。”说着,他大袖一挥:“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去收拾东西,早行动早脱身。”
之后,几个徒弟就离开禅房,急匆匆做准备去了。
正观去收拾金银细软,宗言则去了斋堂,取出所有的面粉开始蒸馒头。
至于现在早过了午时,明显违背了过午不食的规矩,却也顾不得了。
大家都没吃饭,这时都饿了,跑路当然也需要多准备吃的东西。
将蒸笼放在灶上后,他忍不住又看了眼一旁帮着添柴的正空。
三年之期也就差了两个月,突然出了这种事。
重兵围山,正观的身份暴露。
而历来皇权争斗皆是血流成河,如印善、正空这等牵扯其中的,大多没什么好结果,死了倒还干脆,怕的是生不如死。
现在看正观肯定是斗不过官府,也幸好是自己来此,若换了一般的人,没有盗墓天官的手艺,根本无法发现下面的古墓,那么不是正观主动投降,就是老和尚带着人杀下去。
想必结局很糟,至少小正空的下场肯定凄惨。
否则现今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如此念念不忘,需祈愿池让他帮忙了……
几人的动作很快,这边馒头刚熟,印善、正观两人已背着包袱走进斋堂。
草草填饱了肚子,他们凑在一起,又开始检查包袱里的东西,避免遗漏之处。
宗言瞥了眼正观包袱里的小金佛,面色诡异。
“总不能凭白便宜别人。”正观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立即正色回答:“路上还能拜一拜。”
宗言眼角抽了抽,没再多言,只跑回房里,将自己藏起来的金银,以及一大叠草纸收拢在一起,包成一个包袱。
这重量,比之背着佛像的正观也不差多少了。
确认没有遗落,四个和尚或是提着刀,或是拎着棍,在太阳落山不久,就悄无声息出了清净寺,直奔后山的千佛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