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终于挤到了前头,看着眼前的汉家军战士面生,但军装机枪做不得假,示意大伙安静。
见领头的少年唇红齿白,器宇轩昂。后面的战士精气十足,矫健异常,不似普通战士。
于是朝卢传廷一行人拱手行礼。问道。
“不知诸位来自哪里,是黄军长麾下吗?”
李军正欲答话,卢传廷抬手制止了他,朝老汉一拱手说道。
“我们来自宜兴,正欲前往黄军长处,今日路过此地,见村中祥和宁静,加之天色已晚,所以特来叨扰一番。”
“哦,原来如此,请!”
众人赶紧让开道路,卢传廷在村长的带领下往村里走去。
村中房舍大多是夯土结构,低矮简陋倒也显得生气盎然,房舍明显的最近修缮过,屋顶上盖着的稻草看起来很新鲜,这并不难看出来,因为稻草盖在屋顶时间久了便会发黑。
来到村长家,因房舍不大,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索性便搬了几张凳子在院中坐下。
卢传廷示意村长也坐下,和他唠起了家常。
“这见天的打仗,日子不好过吧。”
不待村长答话,后面的人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大多是一些感谢汉家军的话,人声嘈杂,卢传廷也半听半猜。
毕竟这里的乡音与三苏地区还是有些差别的。
村长见众人嘈杂,不由大喝了一声。
“都有点规矩。这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听得村长发火,众人皆都闭上了嘴巴,村长不好意思的朝卢传廷拱手致歉。
“都是些乡野粗妇,让将军见笑!”
卢传廷摆摆手表示无妨,示意村长接着说。
村长叹了口气,絮絮叨叨的说。
“唉,这狗日的世道是真难活啊,要不是一个多月前你们汉家军来了,估计咱们都熬不过今年。去年的粮食大半都交给朝廷去打仗了,谁知不过几个月的光景,朝廷便败了,鞑子来了后,原先来收粮的还能够好言相劝,后边来的鞑子就一波比一波狠了,老乡们被搜刮了一遍又一遍,每次要是凑不出足够的粮食,鞑子兵就砍几个脑袋充数,我这条腿就是被他们砍断的,到了后来啊,我们就只能啃树皮了,哪里还有粮食交!鞑子再来就随他们砍吧,反正迟早也是个饿死,年轻一些的要逃难去,可是这个世道往哪走不是个死路,好几个年轻人一出村子便被抓了壮丁,鞑子说离开了户籍地便属于流民,我们也想明白啦,鞑子这么逼咱们,说不定就是等着咱逃走呢,大伙索性便不走了,饿便饿死吧,实在饿急了就去河边挖观音土充饥,可是那玩意吃的进去,却拉不出来,老黄头一家便是被活活撑死的。”
说到这里,村长已经老泪纵横,后面站着的村妇们也默默的抹着眼泪。村长继续往下说。
“正当大家都活不下的时候,你们汉家军来了,说鞑子已经被赶跑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来强征粮食,叫大家帮你们去山里搭窑,有工钱,咱们这很多都是老手艺人了,反正也没的吃,要什么钱,我便组织大家伙跟着进了山,留下了这些老弱妇孺,汉家军每月都会给村里送来粮食,这才活的下去,前些天还来帮我们修了屋舍。最近听说打了个大胜仗,又给我们每个村子都送了耕牛。你们黄军长真是救命的活菩萨啊。”
卢传廷听村长说完,也是深深叹了口气,难怪黄良忠短短时间便聚拢了如此实力,原来做了这么多事,于民而言,黄良忠还是有功的。
接着问道。
“这附近的劳动力都进山了,这地怎么办。”
“哦!这倒不用担心,黄军长说了,等到农忙时会全体放假,到时候还会派民兵过来帮衬,平时除草施肥的活计这些妇人们便干了,也累不着。”
卢传廷点点头,黄良忠在对民的方针政策方面,贯彻得还是蛮彻底的。
又闲聊了一会,妇人们才想起自家灶膛里还烧着火呢,纷纷散去,余下了一些半大孩子不肯离去,兀自用崇拜的眼神盯着警卫连的战士瞧。
天色渐晚,警卫战士开始从马上拿下东西,准备起锅造饭,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农妇,双手端着一个大海碗,居然满满装着蒸好的咸鱼,一块一块的,虽然卖相不是很好,但对于生活困顿的村民来说,这无异于山珍海味了吧。
放下海碗,农妇尴尬的笑着。
“这是当家的前些天从山里捎来的,将军莫要嫌弃。”
卢传廷看看桌上的一碗咸鱼,鼻子有些酸,这碗咸鱼估计她们自己都舍不得吃。
还未来得及说些感谢的话,门口又有三三两两的妇人端着碗进来,不多会工夫,居然摆满了一桌。
看着眼前的一幕,卢传廷久久无言,这个民族真得是厚道且善良,勤劳且朴实。
卢传廷并未推脱,拿起了筷子,先每个碗中都尝了尝,众人见他并不嫌弃,俱都露出了笑颜。
这时候又有一个妇人走了进来,大声嚷嚷。
“哎呀,真不好意思,这个东西我也没煮过,来晚了,没耽误战士们开饭吧。”
众人俱都给她让开了路,端着的海碗见没地方摆了,一时间居然尴尬的不知所措。
卢传廷也抬头看着她,当目光注视到她碗中之物,眼眸颤荡,心神一下失守,竟腾的站起,将原本坐着的凳子弹飞了出去。
警卫们眉头一皱,瞬间围了过来,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端着碗的妇人见卢传廷这种反应,也吓得倒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