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张扬说什么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她都不信。
张扬就是一个二流子,爱面子爱吹牛,怎么能当真呢。
但张扬愿意为了自己改变,却让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张扬对她的在乎。
或许,自己阴差阳错,将错就错,还真能找个好老公呢。
“出息!老婆还没过门呢,就变成妻管严喽!”
高建设嘴上嘲笑,但心底却为张扬的改变高兴。
刘梅胳膊肘捅了捅张金魁,埋怨道:“你看你那嘴嘬个不停,两个鼻孔跟汽车排气孔一样不停冒烟,也不怕熏着雪薇!”
“你管恁多事,我就这点……”
张金魁原本想发作,但一提起唐雪薇,他就把烟锅子在板车上磕了磕:“在理,不抽了!”
路过村口知青点的时候,唐雪薇却轻声道:“张,张扬,你把我放下好不好,我该回知青点了!”
知青点就是三间略狭长的茅草顶黄土房,有个院子,院门口两侧的围墙上写着标语“扎根农村扎根边疆,革命青年志在四方”。
门楼上方有个立体的红五星,“为人民服务”的红色立体草书遒劲有力,但在风吹雨打下红漆已经斑驳不堪,露出里面粗糙的水泥和砂石。
张扬温柔道:“雪薇,还是去我家吃饭吧,和我家人见见面。吃完饭,我有些话和你谈!”
唐雪薇感觉和张扬在一起有点别扭,但是,又担心回到知青点受到流言蜚语,最终,没有反对。
进了河湾村,黄泥地,百十户人家基本都是土坯墙茅草屋凌乱分布,只有条件较好的家庭才在土坯外面包了一层青砖。
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张扬家门口。
三间黄土墙茅草房子,小小的木质窗户上蒙着油纸,一米二高的黄土围墙围出一个百十平米的院子。
黄淮平原土地广阔,每家每户的宅基地面积都比较大。
院子一侧还有一个茅草和高粱杆搭成的棚子,垒了灶台,切菜案板,放着些柴火,这就算是厨房了。
这年头砖头很紧俏,院子还是黄泥地,雨天一窝泥,晴天一片土,只有堂屋、厨房和大门之间用碎砖和石块垫了小路。
二叔张丰收等亲戚爷们都站在大门口迎接,两个姐姐大丫二丫带着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喜滋滋地看着张扬和唐雪薇,低声议论着、嬉闹着。
二丫白了张扬一眼,嗔道:“幸亏你没答应魏家把三丫嫁过去,不然,我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大姐性格柔弱腼腆,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已经从赖皮嘴里,得知了事情经过,都纷纷讨伐魏家。
“魏家已经要了那么多彩礼,没想到还作乔,张口就要三转一响,还要起大瓦房!”
“要彩礼要房子,还要三丫换亲,那简直就是光腚推磨盘——转圈丢人!”
“魏驼子天天喝得五迷三道的,早晚得喝死!”
“张扬还动手打了魏驼子是吧,该打!打死才好呢!算是打出了咱们河湾村的威风!”
一个五十来岁,高大魁梧的汉子,穿着洗的发白、袖口领口磨毛的旧军装,重重咳嗽了一声,瞪眼道:“一个个的净胡咧咧,咋能把人打死呢!”
“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要分清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前者需要用强制的、专政的方法去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只能用民主的、说服教育的方法!搞错了矛盾,处理方式不对,那会犯错误的!”
高建设的父亲,高留根。
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右手有老伤,有点残疾,现任河湾村生产队队长,办事公道讲理,辈分又长,在村里威望很高。
几个后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高留根突然笑道:“张扬揍魏驼子,那就是很好的说服教育,是为了他的进步。”
张扬和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赖皮伸手要揭门口上的大红喜字。
张扬却拦住了:“赖皮,别揭了,虽然不是订婚宴,但唐雪薇能答应我的求婚,也是喜事儿,我心情很高兴。”
随后,张扬又拉住唐雪薇的小手,道:“队长、各位叔伯,各位老少爷们,原来我是个二流子,干活偷奸耍滑,还在村里偷鸡摸狗,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在这里,我向大家表个态,从今天起,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挣工分,让雪薇、爹娘和三丫过上好日子!”
“今天,请大家务必赏光,留我家吃顿饭,礼钱不要,都拿回去,一方面是我向大家表示歉意,一方面,也是请大家为我和雪薇做个见证!”
张扬没有什么花言巧语,但这番表态大方、真挚、诚恳。
只是大家并不相信,都揶揄地笑着,好像看耍猴的一样看着张扬。
这家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长得白白嫩嫩,跟解放前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他要是能变勤快,挣工分,那猪都能上树了。
倒是高留根笑着鼓励:“好!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伟大领袖教导我们,任何犯错误的人,只要真正愿医治,愿意改正,我们就要欢迎他,把他的毛病治好,使他变为一个好同志!”
“在这里,我也代表河湾村生产队表个态,我们欢迎唐雪薇同志落户河湾村,扎根农村,建设农村。”
“只要你们结婚,唐雪薇的工分,就和其他妇女同志一样,按照一天八个工分算,再分一块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