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了吗?”福格瑞姆一直等到拉卡特上气不接下气,才耐心地询问。他把一杯茶水推过去。“凑合着喝润润喉咙吧,船上条件一般。”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拉卡特勃然大怒,因为吐出太多舌头失去了平衡,啪叽一下面朝下拍在盒底。福格瑞姆及时把手罩在杯口,挡住了激起的灰尘。
“对不起,”他神色诚恳,“忘记你没有喉咙了。”
“呸呸呸呸呸……”拉卡特吐了半天灰尘沫子,声音骤然提高八度,“忘记!我们什么时候给你设置过这项功能!”
“是没有。”福格瑞姆脸上毫无谎言被戳穿的羞赧,或者说他随口扯谎就没有考虑过可信度的问题。“不好意思,我们人类没有咽喉,啊不对,准确来说只有脸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
“人类?你算哪门子人类!”拉卡特猛地打断他,“你的肉体比苦痛引擎更精巧,心智比咯咯憎恶更错乱,即使艾琳德拉赫的那群残渣也要为你称道!”他的脸上尽是扭曲的自豪和傲慢,让本就狰狞的面容更加非人。
极度压抑的寂静笼罩了房间,一时间只剩下烛花爆裂的声音。半晌,福格瑞姆才像记起了自己会呼吸般起伏胸膛。
微笑。他对自己说,微笑。
为什么呢?
哦,微笑会让你更像一个人,人是会笑的,人在笑的时候会开心,会友善。
人也会笑着作恶,笑着流泪。
但是你要微笑,这代表你还没有失控,你是福格瑞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你很快乐。
但你不想让他再笑了。
他唇角勾起优雅的弧度。“是的,你说的一点也不差,我是移动的天灾,是苦痛的具现。”
福格瑞姆的身影被烛火投在背后的墙上,和农神遥遥相对。萨图恩一如既往啃噬着孩子的肩头,暴突的眼睛充满血丝,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惧之物。“要不要猜猜……你和你的同僚们在我脑子里塞了多少种你们精通的艺术呢?”
高挑优美的阴影像墨水般缓慢扩散开边界,晕染了墙纸的花纹,如某种腐蚀性流体般缓慢爬过天花板,粗看仿佛只是某种光亮如镜的黑暗。但仔细辨别,会发觉那是鳞翅般有序排列的幽影层叠出的错觉,在边缘呈现一种尚有余地的灰黯色泽。烛光更加暗淡了,拉卡特的牙齿咯吱作响。但那甜美的声音依旧持续:“他们说血伶人是痛苦之主,你说这会是真的吗?还是说你和那些庸碌的众生一样,只擅长制造而非体验痛苦?”
“够了!”拉卡特咆哮,“停下,我会告诉你需要知道的!”
淹没大半个房间的深沉阴影如花瓣般闭合,收缩,凝聚回原体的轮廓。福格瑞姆伸出纤白的手端起茶杯,吹了吹水汽。“畏惧乃是生命的必要之物,别觉得太难堪。”
拉卡特猩红的眼珠向上滚动,似乎颇不喜欢这个低位视角。“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一样,我们的"遗骸",我可不记得给你装过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