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扎曼慷慨激昂。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集会。
当然,在眼下这种环境之中,任何的小集会都可能刺激到教令院敏感脆弱的神经。
所以沙扎曼相当坦然地召集了自己的朋友们,而不是偷偷摸摸地做这件事情。
“在过去的近千年里,雨林一直凌驾在沙海之上。”
“我知道诸位一定认为这种统治是合理的,那些沙漠蛮子就应该被我们统领。”
“我也这么想。”
他给自己的话语定下了一个基调。
在一切言谈话语之前,沙扎曼必须强调自己的立场——他站在雨林这边。
因为迪希雅和迪娜泽黛的关系很不错。
这份关系带来了特殊的东西,比如罗摩提前的示好,神明亲自下场的表态,在纳西妲亲自现身之前,沙扎曼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觐见神明的荣幸。
但同样也带来了麻烦。
他会被教令院盯着,精准监控一举一动。
这才是罗摩真正扔出来的考验。
他当然很清楚,随着米沙勒的事情落幕之后,迪希雅也会被人顺着调查,到了这个时候,迪娜泽黛被牵连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又是一个关系的关系链接所带来的麻烦。
这种麻烦,迪娜泽黛和沙扎曼能有什么脾性呢?
你只是认识了一个人而已,甚至这桩朋友关系要延续到更早之前,沙扎曼一家被库塞拉所救的时候了。
结果时间刺客冷眼旁观,隔着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向你递出了致命的一击。
你因为当年被人救下之后,选择了回报对方救命之恩的选择,在今天给你带来了麻烦。
这是谁都顶不住也无法预期的事情。
沙扎曼心中唾骂自己当年真是失了智,为什么要亲自去沙海走一趟。
但骂完之后,他还是要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因为这一次的救命之恩,他选择了接受库塞拉的委托照顾迪希雅。
而迪希雅和他的女儿迪娜泽黛是好友。
迪希雅不久之前卷入了一个麻烦,而那位沙海政权的统治者扔出了令所有人都难以理解的答案。
因为坎蒂丝和迪希雅的关系,你做的事情让她不开心,所以我会摧毁你。
可以,到了这一步,沙扎曼一边唾骂当年冒险的自己,一边还是只能够接受现实。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人们的生活都和他人彼此相关,从无一个人是绝对的孤岛。
可事情能够偶然巧合到了这种程度,毕竟是他不能也不愿意理解的。
但没办法,理解不了的事情,你还是要接受。
因为你毕竟还活着,并不打算就这么去死的。
沙扎曼和自己的老朋友新朋友对视,内心凛然。
现在的情况好比刀尖跳舞,谁都认为他和沙海那边的关系密切,其实他自己很清楚,就是一桩“简单的救命之恩”而已。
但没用。
你自己说你没这个想法是没有用处的,教令院认为你有这个想法,那你最好是有这个想法。
沙扎曼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毫无犹豫地选择了投奔现身的小吉祥草王。
他要为自己的亲人负责,他想要活下去,而不是在这场无缘无故地灾难之中突然失去一切。
与其说是迪希雅要做点什么,不如说是罗摩因为迪娜泽黛和纳西妲的关系,所以选择了给沙扎曼一个机会。
沙扎曼义正言辞地表态,将雨林人高于沙漠民这件约定俗成的事情表述的如此理所当然。
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雨林人就是比沙漠民高贵。
“但现在这群贱民开始反抗了,尽管我们给了他们生存的机会,工作、接受教育的环境,但他们并不感念我们的友善,反而还想要索取更多的东西。”沙扎曼的表情带着厌弃,“这些贪得无厌的沙漠民实在是该死!完全不知道满足为何物的混账!”
附和声开始响起。
这是集会的基调。
我们都是雨林民,我们高于沙漠民,这理所当然。
他们的反抗我们不能理解,因为我们已经让他们活着了,他们怎么还是不知道满足,还是想要更多呢?
这想法太邪恶,太贪婪了,不值得谅解。
你可以有更多的想法,也许公正也许偏颇,但在这个场合,你必须时一个绝对的雨林主义者。
沙扎曼带着这个基调,成为一个完全的雨林民。
他有想法有计划,但首先他得活着。
“【三十人团】恐怕并不值得信任,他们毕竟是沙漠民出身。”沙扎曼提出了一个相对主流的说辞,“在我们和沙漠两边,他们天然倾向于沙漠。”
“正是如此。”有人附和道,“教令院的计划如此周全却失败了,一定是他们选择了背叛。”
“这些沙漠蛮子没有智慧,完全依靠抢劫和杀戮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信誉,会在这种时候背叛,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这和【三十人团】的工作有关系。
不管【三十人团】之前的想法,但他们的主要工作毕竟是维系官方的利益。
在维系官方利益的过程之中,他们这些人的利益难免受损。
毕竟,教令院制定的规则,维系规则也许有很多人受益,但最大的受益者一定是教令院。
而如果破坏教令院的规则,也许很多人会因此受损,但破坏者通常会因此受益。
【三十人团】的主要工作就是阻止后者并且维系前者。
陈年旧债再加上出身问题,唾骂【三十人团】自然是一种绝对的正确。
来往于此的人未尝没有借助沙扎曼接近罗摩的想法,但看这个人的两三句话,虽然不知道他的真正立场,起码也知道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表态了。
对话达成了一些共识。
一切糟糕的局面都是因为沙漠民不识抬举不通教化,是他们卑鄙恶劣的价值观和行动理念。
教令院的局面确实很糟糕。
第一个共识无关紧要,第二个就有点重要了。
“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有人提起来了事情的关键,“听说您曾经接受过库塞拉的帮助,也帮忙照看了他的女儿迪希雅。”
“此外,您的女儿迪娜泽黛和迪希雅又是好友······”
如果不是罗摩,恐怕他们根本不会知道库塞拉和迪希雅这些人的名字。
沙扎曼早有预期。
该有的问题迟早会出现,这些人愿意接受他的邀请,实际上也是因为这一层的关系。
他们,乃至是教令院,都想要看看沙扎曼打算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