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飞扬拖着祁化鹏落下地来,双手用力扣住对方的掌心:“祁长老,还要再打吗?”这时祁化鹏深深吸了一口气,旁观众人还以为他要出言认输之际,却听他口中“突”的一声喷出一物,直奔庞飞扬的脸孔飞去。
两人四手相扣,相距不足三尺,祁化鹏口中喷出之物颜色发黑,圆溜溜有鸡蛋大小,看上去也没什么杀伤力。大家都注目观看,纷纷猜测那是何物。
就在那东西刚刚离开祁化鹏双唇之际,庞飞扬腾身而起一个翻身。身体跃起一半时,那圆球就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从庞飞扬的身下经过之时,圆球猛然裂开,弹出许多更细小的黑点。
这些黑点就象活物一般在空中蠕动,然后轰然炸响,“嗵嗵嗵”声音不大,却低沉得震人心脾。
庞飞扬一跃从祁化鹏头上翻过,躲过了这些黑点。祁化鹏双臂被他拉着背在身后,肩上发出“喀喇”两声,两只胳膊都扭脱了臼。
庞飞扬松开双手,祁化鹏顾不得双肩疼痛,转过身来与他相对:“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躲得开?”他脸上神情就好象看到鬼一样:“你早就知道我嘴里有东西?”
他的分析很正确,两人四手相握,庞飞扬就算反应再快也不能及时做出这个翻身的动作,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吐出口中之物前,庞飞扬已经知道他会有此一举。
圆球中的黑点是产自玄火域的霹雳磷火弹,只要见风就会炸开,范围只有一尺不到,不会烧到祁化鹏自身,沾到敌人身上一星半点却会灼烧入肉,哪怕刚刚有一颗磷火弹击中庞飞扬,他也是个磷火焚身的下场。
这招“云龙吐珠”祁化鹏从未在人前施展过,殊死之战时的所有敌手都死在他这一招之下,无一人得脱,他不明白为何庞飞扬能未卜先知,连挡都不挡就一跃避开。
“玄木域以前有位散修叫罗刚你可记得?”庞飞扬看着祁化鹏问道:“后来他死在你手上,被你斩首示众,弃尸荒野。”
“罗刚?”祁化鹏想了想道:“五年前,他劫了我们八方城的一批货物,跟我过了数百招,死于我手。”他看着庞飞扬问道:“谁都知道他是我杀的,他和你什么关系?是你朋友?”
庞飞扬摇了摇头:“罗刚也劫了我们灵逍的一批货物,我去时只见到他的尸体。罗刚练的是恶虎爪,我验看他的伤势,发现他双手骨折,身前却有大片灼伤。以你的身份自然不会与人联手杀他,所以我那时就推测你一定还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原来如此。”祁化鹏恍然大悟:“你心思居然如此细密。也怪我当初一时大意,就应该把他埋了。”
庞飞扬笑了笑:“巧合而已,我见祁长老出场,这才主动应战。我也不知道你口中具体是什么东西,只猜到一定是易燃之物,所以才能躲开,伤了祁长老双臂,还望原谅。”
两个人血战一场,彼此都是强悍的作风,虽然身上都带了不轻的伤,却有些惺惺相惜。祁化鹏苦笑摇头:“这是你手下留情,再加些力气,我这双臂就保不住了。”
他看了看庞飞扬身上:“你沾了些磷火,回去把伤处用刀刮净,以免染上火毒。”说完转身垂着松脱的双臂回去。
庞飞扬转身回来,田应祥这才明白他为何抢着出去。看着庞飞扬身上鲜血淋漓,双腿沾了几点磷火之处也已深灼入肉,田应祥嘴上虽不言谢,却上前拍了拍庞飞扬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天色不早,对面三派联军连败之下也士气不高,双方商定明天再战,各自回了营地休息。这一战看得张昭惊心动魄,刚才庞飞扬的话他终于理解,两个人浑身浴血的拼死搏斗让张昭终于明白凶险之处。
庞飞扬看看身上伤势,先让人取过利刃,将腿上中了磷火的地方都刮干净,包扎好之后也是满头大汗。田应祥一直陪在旁边,出言劝道:“飞扬,不如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边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庞飞扬点头同意,田应祥挥手叫过几名弟子护送庞飞扬回去,张昭一听自告奋勇,抢着背了庞飞扬,在几名弟子的陪同下奔回灵逍。
天色将黑之时,正在帐中闭目养神的顾千重突然睁开双眼:“郑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外面答道:“老朽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郑老客气了,快快请进。”顾千重连忙起身迎着郑丰泽进来,两人相对而坐,顾千重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郑老有何指教,千重洗耳恭听。”
这一次晶脉之争多亏了郑丰泽从中周旋,顾千重心中也是十分感激,郑丰泽坐下看着他的态度很满意,点头道:“不骄不躁,实在难得。”
顾千重悟了剑境,在阴阳大成境界修者中已经罕遇敌手,脸上却是一片平和,毫无得意之情,听了郑丰泽的话,顾千重微微躬身笑道:“郑老过誉了。”然后正襟端坐,等着郑丰泽道明来意。
郑丰泽咳了一声:“今日观你与赵占安一战,那剑境果然犀利,我有一些想法,想要与你探讨一下。”
顾千重一听连连点头:“请郑老明言。”郑丰泽沉吟一下:“我想问一句,你为何弃剑不用?”
“千重几十年修剑,如今可化气成剑,亦能手发剑气,自觉己达心剑合一,无剑胜有剑,故而弃剑不用。”顾千重毫不隐瞒,如实回答。
郑丰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老朽还想问问,这五玄之上用剑之人,谁可称得上第一?”
顾千重想了想:“五玄剑修无数,若称第一,也只有剑尊侯兆天一人。”
“不错,与我心中所想一样,但不知以你看来,侯剑尊是否已悟剑境?”郑丰泽笑眯眯的看着顾千重问道。
顾千重皱了皱眉:“当然已悟剑境,听说剑尊前辈已达势境合一,剑之三绝中只有剑意还未领悟了。”
“嗯,我听闻剑尊已过百岁,修剑亦近百年,数十年前就是五玄公认的第一剑修。但我再问问你,他可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境地?”
顾千重答道:“这个自然,剑尊前尊当然……”说到此处,他猛然明白过来,双目直视眼前慈祥如邻家老翁的郑丰泽:“郑老的意思是……?”
郑丰泽身子前倾,靠近了一些道:“剑尊百年修剑,可是据老朽听闻,他从未弃剑不用,我虽不修剑,自觉也明白他的用意。”
他轻轻举起手中木杖:“这根铁梨杖是我最初修行之时所选,早在二十年前,我可化气凝形,便已用不上它,但是我却觉得,我握着它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踏实。”郑丰泽眼睛看着这根伴随自己一生,既做拐杖又做兵器的黑色木杖,就像看着自己的挚友一般。“我觉得这种感觉,不是我化气之物能取代的。”
“这随身兵器,带给我等的不仅仅是踏实,更是一种寄托,修行中如良伴,对敌时如臂助。”郑丰泽看着顾千重正色道:“我觉得你弃剑不用是大错特错,如果你今日有剑在手,剑境成形也许会快上几分,既称剑气剑境,你手中又怎能无剑?”
顾千重凝神听着,沉默不语,郑丰泽又道:“虽然我未能达到剑尊那个地步,离那个境界也只有数步之遥,都说看破生死入阴阳,但阴阳境界却不能无情,这份感情好比我对无敌门,你对灵逍。我们的修练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门派,因此才能突破成功。赵占安他们还差上一些,未算大成。”
“阴阳巅峰的境界,我认为更离不开对身周万物的参透,那怕是一花一草,一衣一镜。待到领悟万物生成消灭之百态,分清灵寿之间的转化,才可阴阳化生,续寿延年。这都是老朽一些拙见,想着或许能对你有些帮助,这才前来。”
顾千重听着他的话心中震动,旁观者清,郑丰泽虽非剑修,修行近百年,这份眼光见识却有独到之处。而让顾千重惊讶的是,不止弃剑一事郑丰泽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更把冲击阴阳境界巅峰的领悟也真诚相告。
“多谢郑老教诲,千重当谨记在心。”顾千重不知道为何郑丰泽会来和自己说这些事,无敌门和灵逍平日并不来往,两人间更谈不上什么交情。
正当顾千重想着说些什么话来表达感谢之情,郑丰泽却又问了一句:“还有一事,我今日施展的那无敌金身,你可愿意学?”
这话不亚于晴天霹雳,以顾千重那样的淡然性格也终于忍不住问道:“郑老,我真是不懂了,请问您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养闲堂中,庞飞扬全身缠满绷带躺在床榻上,盛金晃着大头啧啧叹道:“庞师弟,从你入养闲堂以来,就一直坐着,这躺下的感觉如何啊?”
“盛大头,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真是不知轻重。”刘枫还要斥责之时,庞飞扬笑道:“盛师兄说的不错,这些年每日打坐,我还真觉得这躺着的感觉不错。”
“听庞师弟的意思,这次晶脉之争咱们灵逍一定是大有收获了。”邓春笑逐颜开的道:“想不到一场血战就这样化于无形,还真是多亏了那位郑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