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灵根
老道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看着这些人既敬畏又狂热的神情,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咳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缓缓开口说道:“老夫今次偶有所感,欲向尔等惠及些许仙缘,凡是未行冠礼者,皆可来此,等候老夫一一查探,其余无关人等,就此散去吧!”
这声音悠扬,清晰若黄钟大吕,未见老道张嘴,却直入人心,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场的成年人不自觉向后退去,却丝毫没有被威逼的恶感,反而是露出一股崇敬的神色,心中感叹老道手段神妙。
转眼间在场只留下包括冬至和刘云谲等十余个孩子,这些孩子有大有小,大的便如刘云谲一般十七八岁的,只有三个,虽说身上的衣衫又脏又旧,却掩不住壮硕的身形,个个年富力强,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神情亢奋中带着狂热;年纪小的只有三四岁,咬着手指,流着鼻涕,一脸茫然。好在没有那种未断奶的牙牙学语的婴儿,否则定会让人手忙脚乱一番。
老道目光在这十余个半大孩子身上扫视一圈,神色古井不波,看不出喜怒,悠然开口说道:“老夫姓马,乃是缘尘宗之人,修的是仙人之道,尔等可以称呼老夫为‘马仙长’。修道长生,首重灵根!若灵根不佳,无法感应天地灵气,则一切无从谈起。”
冬至和刘云谲听到“缘尘宗”三个字,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呼道:“仙道第一大宗!”
老道微微点头,对这两个孩子的反应甚是满意,但看着简陋的祠堂前剩余的七八个孩子脸上茫然,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生出一种对牛弹琴的荒唐之感,却并未在脸上显露半分,接着说道:“尔等一一上前来,待老夫为尔等查验一番,便见分晓。”
几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知道修仙之人的,虽然胸中蕴着一股渴望,可到了事头上,竟是一时迈不动脚步。唯有刘云谲眼中狂热之色未稍减分毫,左右扫了一眼,发现无人上前,一步蹿了出来。
“见过马仙长!”刘云谲辛苦的压着自己的喉咙,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唐突了面前这位老道,“小子刘云谲,多谢仙长当年赐名!”
老道捋了捋尺许长的雪白胡子,细细的打量一番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露出些许追忆着色,说道:“刘云谲?嗯,是了,前些年确曾取过这么个名字,只是闭关一次,参悟了些许法门,不成想,你竟这般大年纪了!你我既有如此缘分,合该从你开始,也算周全了这份冥冥中的天意!”
说罢,老道伸出一只修长莹润的手,轻轻地扣在刘云谲的手腕之上,双眼微眯,似在细细的感受着什么。
少顷,老道松开手掌,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说道:“甚好,小五行灵根之金灵根,日后若能勤加修炼,当可有所成就。”
刘云谲听到老道的评价后分外欢喜,正在等待下文,不曾想这老道丝毫没有传道授业解惑的意思,只是象征性的勉励一番。刘云谲见此,只得讪讪退到后方。
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走上前去,老道同样伸手扣到女孩儿手腕上,片刻之后,老道双眼微眯,轻轻摇头,女孩儿见此便知道结果,脸色“唰”一下变的苍白,神色中有不甘和失落,跌跄的后退几步,站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下来。
接下来又有三男一女上前测试,老道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不消多说,这几个孩子应该都是与仙路无缘了。
原本看到刘云谲符合要求,冬至还有些欣喜,但接下来五人尽皆落选,让他对仙路难行这句话有了一丝明悟。冬至有些忐忑的走上前去,乖巧的伸出手臂。
老道没有多说什么,一把攥住冬至的手腕,许久,眼中精光一闪,喃喃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冬至感受着老道手指光滑细腻且温润的触感,同时察觉到一股热流从老道的指尖处进入了身体。这股热流细若游丝,却灵动无比,在全身上下包括四肢游走一圈,最终盘踞在小腹处,整个身体一阵暖洋洋的,异常舒坦,渐渐地升起了一丝困意。
猛地听到老道连说两遍‘可惜’,一瞬间睡意全无,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失落与绝望爬满了脸颊,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张了张嘴,化成了一声苦笑,落寞的想要离开此地。
刘云谲看苦笑的冬至,心有戚戚,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冬至的肩膀,小声地说道:“冬子,你先别走,待会儿我去求上一求,再争取一番,即便最后仍是无缘,至少也要弄明白是何原因不是?”
老道老神在在的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很快就将这十余个孩子查验完毕,除了刘云谲之外,还有一个拥有天灵根的孩子,拥有修仙的资格。这一结果,除了让众人大呼天道不公之外,更是有了浓浓的嫉妒。
“其余人尽皆离去吧,”老道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这两个有资质的孩子,对其他人说道:“尔等与修仙无缘,速速离去吧!”
不过当老道不经意间扫过冬至时,眼角轻轻地跳了一下,这等小小的异常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无关紧要,可出现在自己身上却是难以想象!要知道老道至今已有千余岁,自从二百余岁结成元婴之后,已然内外如一,浑圆如意。肉身的一举一动,便是最为细小的汗毛发丝,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决然没有任何失控的可能。
此时突然有所异动,若非是冥冥中上苍的一丝启示,那便是有比自己神识强大不少的高人,悄然瞒过了自己的神识,引动了自己一丝经络。若是前者,说明此人拥有不凡的气运,而若是后者,则意味着此人有强大的背景,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此人并非眼前所见这般平庸。
想到此处,老道运转庞大的神识扫视一圈,方圆百里尽皆收入脑海,众生百态一一呈现,除了一个坐在军营的将军身上流转着微弱的灵力之外,一切都无比正常。老道的神识在其身上停留了一瞬,暗叫一声“可惜”,便转瞬离开。
随即老道将神识缩小,只笼罩了小村庄,百余口人尽收眼底,许是因为自己到此的缘故,大部分都在距离祠堂百丈范围内,三五一群,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偶有忙碌的,不是在埋锅造饭,便是在洗衣劈柴。在这样的光景下,一个邋遢的家伙于大白天呼呼大睡,便显得不那么和谐。老道正思索着,这个邋遢的中年汉子翻了个身,放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屁,接着睡了下去。
老道哑然失笑,自嘲自己近年来不常外出,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作为这片大陆上公认的排名前三的修仙者,其余有资格与他一战之人,无不是知根知底。虽然碍于所修功法,神识上并非独一无二,傲视天下,但若是想无声无息渗透进来,也是万难之事。退一步讲,便是真的有什么世外高人,只怕也是有求于己,大不了施舍些机缘,以此交好此人,也算结个善缘。
于是,老道将神识收回体内,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将精力放在了眼前的冬至身上,却大失所望。此人窍穴闭塞、经脉瘀滞,若说有天赋得以修仙之人是一块浑金璞玉,那这人就是一块泥巴,并且是十分纯粹的泥巴,便是花费精力琢磨成器,也不过是泥胎罢了;灵根虽说尚可,但这偌大世界,身怀罕世灵根之人,何止百万?
不过这肉身嘛?倒是锻炼的十分紧致,筋骨强健,学些拳脚功夫尚可,可这修仙嘛?百无一用!
“唔?不对劲!此子身上总有种莫名的不和谐之感……”老道表面上不动声色,轻轻地捋了捋白须,压下心中渐渐升起的焦躁,向冬至招了招手,说道:“老夫观你气韵不凡,另有一份机缘,可在此稍加等候!”
冬至听到老道叫住自己,心中狂喜,被这神仙般的人物夸赞一句,顿时让他有些飘飘然,与刘云谲对视一眼,掩不住眉眼中的笑意,狠狠地点了点头。
老道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的运起目力,施展了一门术法,“望”字诀。此术法乃是一门灵肉合一的秘术,想要修成此术,除了特殊的法力运转路线以及口诀之外,还要数百年如一日的以秘药清洗双眼,方能有所成就。
花费这般大代价修成的秘术,自然不可小觑,不但可以观人经络窍穴,洞察法力强弱,更是可以看到运气机缘乃至气运!
这“望”字诀,与凡间的望气之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不论是生灵的死生之气,天地的玄黄之气,福瑞紫气,浩然之气,又或是阴阳之气,吉凶之气,寒热之气,凶煞之气,在此术之下均无所遁形。“望”字诀不仅可以看到这些气,可以从其色彩判断吉凶福祸,从其形状推算运势,更是能够洞察天意,预知未来。所谓“每逢大事有静气”,一些事情的发生自有其规律,望字诀洞察天下大势,傲立潮头,看世间风云变幻。
这往常百试不爽的望字诀,如今不知为何,运转之间竟有些许晦涩:刘云谲身上五色光芒闪耀,其中金色光芒占据一多半,十分耀眼,透着渗入灵魂的锋锐之意;而另一个孩子则闪耀着水蓝色的光晕,凝实厚重且透亮;只是这冬至,只有一片暗沉的灰色。
这种情况老道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玄机。但以老道的城府,并不会将情绪表露在脸上,而是暂且压下,训诫道:“仙途三大难关,灵根、肉身、性情。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情看似无足轻重,若是利用得当,或许是将来踏上仙途的顺风舟,而若是为性情所累,亦会成为仙途上的拦路虎。个人造化,难以强求,不过能够登顶仙路,无一不是意志坚定,有大智慧,大才干之人!朝三暮四,难成大器……”
老道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性情在修仙过程中能够产生的作用,刘云谲和另外一个男孩听得如痴如醉,如云似雾。虽然并不是特别懂,但都是很认真的记了下来。这时一个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马仙长,能否讲解一下灵根和肉身的事情?”正是冬至心痒难耐,忍不住问了出来。
刘云谲偷偷看了一眼老道,生怕他露出不悦之色,赶忙接过话头,说道:“马仙长,晚辈也对灵根与肉身两者颇为好奇,还请前辈解惑。”
冬至感激的看了刘云谲一眼,虽然自己不知为什么得老道青眼相加,但是论亲疏和天赋,刘云谲比自己强了不少。自己贸然发问,有可能会招致老道的不快,此时刘云谲解围,让他颇为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