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桃拼命地抑制泪水的流出, 让自己的眼睛不要那么模糊,她努力地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神情, 想从中找出一丝丝的怜悯,甚至是怜惜。可是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他冰冷的神情中几不可见的一丝嫌恶。
她到底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世面的小姑娘,萧荆山眼中的那丝嫌恶彻底打击了她这几天鼓起的所有勇气,她一下子犹如崩溃了一般跪倒在地上,溪水打湿了她的裙子和长发,她哭倒在溪水中,悲痛谷欠绝。
萧荆山弯腰提起自己换下的衣服, 抬脚就要走人, 朱桃看到,对着他的背影支离破碎地喊道:“你们都是坏人,都坏透了!你们都这么不公平,爹爹是, 你也是!我恨你们, 恨死你们了!”
萧荆山停下脚步,转过身,低声命令道:“起来,回家去了!”
他这一声低喝,在空旷的溪边显得尤为低沉威严,让人不敢违抗。
可是朱桃却仿佛豁出去了般,蹲在没过她腰际的小溪边, 拍打着水流,流着眼泪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要,不要就不要!为什么你们都对梅子好,为什么你们都没想过我?难道我是妹妹就活该让你们看不到眼里吗?”
萧荆山没有说话,这个姑娘看着受了很多委屈的样子,不过他不想管,他也没法管。
朱桃见萧荆山毫无动静,疯狂拍打着水面的手终于停下来,边哭边说:“说不定你心里一直对我不满,觉得我一直欺负你那个乖巧听话的娘子,是不是?可是你知道我的委屈吗?当年爹爹在的时候,爹爹就一直疼她,抱着她到处玩,可是爹爹都很少抱我出去玩的。”
萧荆山继续沉默不语,他离开的时候梅子才一周岁,朱桃似乎还没出世,这些事他无从得知。
朱桃哽咽着说完这些,哭得更凶了:“这也就罢了,反正做爹娘的总有偏心,不是爱这个就是疼那个,我当不了被疼的那个是我自己命不好。可是我永远也不甘心的是,为什么爹爹在临走前都没想过我呢?”
她仰起泪脸,悲切切地说:“爹爹一直拉着她的手,说照顾好弟弟妹妹,说以后要体谅娘亲,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对我说过!他都没看我一眼,就那么拉着她的手走了!”
朱桃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地说:“我恨爹爹,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她又抬起头,恨恨地望着萧荆山:“我也恨你,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萧荆山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对姐妹失和,他看了眼溪水里哭得悲痛谷欠绝的朱桃,开口说:“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但你和梅子到底是亲生的姐妹。无论你怎么对她,她也没有记恨你,反而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想让你嫁个好人家,还一直惦记着帮你添置嫁妆。”
朱桃凄凉地哼了声:“那又如何,她就算再好,也换不回爹爹最后的那一眼。”
萧荆山叹了口气,蹲夏身子,认真地望着她说:“你怎么想,我也管不了,但我想告诉你,你爹爹已经离开了,你再怎么闹腾也换不回来了,可是你的亲姐姐还在。”
他站起身,高大健壮的身子犹如小山一样伫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扔下最后一句:“假如你想一直怨恨她,那就随便你吧,只要你将来不会后悔就好。”
说完,他提着自己换洗下的衣服,转身离开。
朱桃看着他粗犷高大的背影迈着从容有力的步伐离开,呆呆地看了好久,最后终于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天晚上梅子和娘亲终于将手上的活计做完,又把这些陪嫁该收进箱笼的收进去,该放进包袱的都依照规矩传统打好包,一切妥当后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依然没有朱桃的踪迹。
梅子有些急了,正要出去寻找,却听到外面大门吱扭一声响,有脚步声进了院子。梅子连忙凑到纸糊的窗户上往外瞧,果然是朱桃,连忙告诉了正要穿衣服出去找人的娘亲。
朱桃走进屋,梅子和梅子娘大吃一惊,只见她裙子半湿,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煞白,于是赶紧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朱桃却摇了摇头,漠然地看了梅子和梅子娘一眼:“没啥,累了,我想睡了。”
梅子和梅子娘对看了一眼,谁也不敢说什么了,赶紧让她换下湿衣服,怕她着凉还给她汗巾子让她擦干净,这才一起上炕睡觉了。
这一晚梅子睡得不踏实,总担心朱桃有什么事。到了后半夜,她才发现自己娘亲也没睡好,粗粗地叹了口气,还翻了个身。她不近苦涩地想,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朱桃临到出嫁了,还这样不让娘亲省心!
想着这偏僻小村子里成亲讲究多,一般喜欢抢个吉利,趁着天还没亮就要接亲的。梅子反正也没睡好觉,就捅了捅娘亲的手,小声地问:“什么时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