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大运河的设想是贞观末年,由晚年文皇帝(唐太宗)提出的,将府河、长江的水调往北方,与隋大运河形成东西南北交叉之势。直到天皇继位后,这件事才提上了日程,永徽年间继承贞观大治而国运昌隆,府库充盈。长孙无忌提出完成文皇帝的遗志并奏请天皇,得到了天皇的支持。”
苏武年娓娓道来。
“永徽五年,天皇下诏,由长孙无忌阁老专事督办,工部尚书闫立德主持运河修建工作,下辖水部之运河专办。准备工作从永徽二年至永徽五年耗时三年,直到显庆一年才开始大兴土木。永徽六年(655年),天皇废王皇后,立武后,长孙无忌等被贬流放,天皇风疾反复圣体欠安,故而运河修建一事便直接由武后把持。
北方东都洛阳洛水为起点,而西南方则是由府河为起点,同时开挖。府河往东接入万州长江,至峡州开始往北继续开凿,绕道秦岭东部边界北上至洛阳。分三段,由三个州府各自负责。分别是河南道洛州府,山南道峡州府,剑南道益州府。
我们府河起点便是剑南道益州,而安宁县则是府河的中末端,南接锦江,由安宁县位置为起点,因此这一段的实际主持开凿工作便落到了安宁县头上,而我作为县丞,便成为府河至万州段长江段直接负责人,上峰是益州司士参军,再往上便是水利使直达工部之水部。”
苏武年说完,插了一句嘴:“武后?是不是原来的武昭仪?”
“注意用词。没错。就是那个武后。”苏武年纠正道。
苏易龙联想到了一些什么,不过没有继续展开武后的话题,回过神来,说道:“也就是说,你的直属上级除了安宁县县令直至益州刺史,还有益州士曹、运河水利使、工部之水部。这一条线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利益的关键节点。另外,行政上,县令、刺史是长官,但职能上的长官又直达工部,这么大的工程,按理说不可能没有油水,在这些环节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贪污。”
苏武年却摇摇头:“不止如此,若想要贪污,并不是那么容易。除了安宁县负责监察的主簿之外,还有州里的录事参军,中央监察御史,层层审核与监督。除非行政与职能、监察三条线任何两条线上的官吏串谋行动,才有可能实现贪没如此巨大的运河官银。”
说罢,苏武年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
苏易龙也是浑身发冷,眼下的局面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多倍。
“益州刺史调动等因素必须考虑进来。爹你现在的政敌除了赵蒙、杜子建之外,又多了利益上的敌人,也就是监察系、行政系、职能系。有点难办。如果按照这种逻辑,您这算是四面楚歌啊!”苏易龙重重地叹息一声。
苏武年神色黯淡,说道:“或许是天要亡我苏家。易龙,你听爹的,收拾细软行装,赶紧逃命去。这件事你无法解决。涉及的官吏很可能已经结成一张巨大的网,稍有不慎,苏家将灭门。为确保苏家有后,你和苏易辉带着母亲家眷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分别给你母亲和你大娘留了些钱,日后我若被判,你们也有个谋生的本钱。”
苏易龙感受到苏武年的绝望,同样情绪低落,这已经不是普通刑案的问题了,而是关乎家族存亡的重大案件,内里涉及到贪腐与杀人案并存,而凶手或者说幕后黑手已经不是单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苏武年的话不无道理,凭他一个人恐怕难以完成如此复杂的调查工作。
苏易龙思前想后,突然领悟到了什么,站起来说道:“爹,你放心。不管再复杂的案件,总有线索。你没有做过,那就一定有办法证明清白。不管再厉害的组织或者隐藏得再深的真相,总会露出蛛丝马迹。这个案子,我查定了!”
苏武年看着苏易龙慷慨激昂的模样,情绪也被牵动起来。
他一把搭住苏易龙的肩膀,振奋地说道:“儿子,你要小心。如果你牵涉进来,对方一定会对你穷追猛打。保护好自己,才能找出真相。一旦为父清白大赦的那天,易龙,那就是你真正成为苏家未来顶梁柱的时候!”
父子俩惺惺相惜,情绪颇为激动和振奋。
接下来,二人又讨论了一会,锁定了几个关键人物。
苏武年最后说道:“益州司马梁景伟是我的老友。你可以去找他帮忙。梁景伟的老师是刑部侍郎钟静海。这次案件兹事体大,很可能交由大理寺专办。钟静海在大理寺有门生,具体是谁,为父不清楚,你可以通过梁景伟找到这个人,将案件审查时间延长,可保证你有充足的调查取证时间。”
苏易龙点了点头,熟记了这些信息。随后又找到苏易国,了解两年前的失踪案情况,那次事件赵蒙主办,苏易国协查,但因苏易国与苏武年的父子关系,赵蒙反而置身事外了,这本身也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