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户上糊的报纸被人沾着口水打湿后,一根细长的管子悄悄地捅开了一个小洞,一只昏花的眼睛凑了上去。
坐在澡盆里的朱凤莲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外面,只顾幻想着如何和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左向阳把关系正式确定。
十六岁在古代早就可以成亲了,最多再等两年,男子十八岁就正式成年了。
乡村里没有扯结婚证的习俗,只要两家人看上眼,打个木桶和澡盆就算陪嫁了,男方也只要买上几斤猪肉,再拎上一条鱼和两块布就算彩礼很丰富了。
我就不要彩礼,不能便宜那个死老头,竟然敢放话只要有人给他抱个孙子,哪个男人都能占我的便宜。
你无情休怪我无义,我让你连猪肉都吃不到一块,反正你已经放话不认我这个媳妇了。
后门外传来像野兽看到猎物时发出的嘶吼声。
不会吧?
现在后山早就没有狼啊、老虎啊这种吃人的动物,怎么会有这种食肉动物的声音传来呢?
朱凤莲从澡盆里站起来,侧着耳朵听。
这声音越来越大,好像随时准备破门而入的样。
“谁!”
朱凤莲吓得赶紧跳出来,跑到床边将她那死鬼丈夫参加大运动时留下的红缨枪抓到手里。
窗外黑影一闪而过,月亮透过窗户照得屋子里斑驳陆离。
朱凤莲这时才敢匆匆回到澡盆里胡乱擦拭几下就穿上了衣服,在后门后窗前细细查看。
哪个死不要脸的王八蛋又在偷看我洗澡了,看你明天眼睛生不生吊针!
乡村里哪个男孩眼睛上长麦粒肿,都会认为是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造成的。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朱凤莲虽然气恼,但也只能在屋里骂上几句“剁脑壳的”、“死不要脸”完事。
平时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没有哪个男人敢在晚上骚扰她,最多就是一些有贼心无贼胆的男人偷偷地在她洗澡时过过眼瘾。
今天不一样,由于昨晚她家公刘三放出话来,有好几拨不要脸的男人悄悄在她后门敲门。
“给我死远点,再敲我喊人了!”
虽然刘三已经发话了,再被人看见也不至于开祠堂门浸猪笼,但终究这不是件见得了光的事。
在山里人家,最让人痛恨的有两件事:
踹寡妇门和挖绝户坟。
朱凤莲一夜不敢脱衣睡觉,紧紧抱着红缨枪靠在床头假寐,总算熬到鸡叫了才放松警惕。
眼看着就快天亮了,男人们白天都要出工卖体力,这时候还不上床第二天没办法出工干活。
没有哪件事物是绝对的,朱凤莲才闭上眼睛睡着,后门就传出轻轻的推门声。
当然推不开。
前半夜来的男人要就轻轻地敲门,要就低声喊开门,这次来的人不一样,竟然掏出一把小刀慢慢地拨起门闩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个家伙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在开门前已经在门轴上倒了一盆水,所以开门的声音也微乎其微。
红土岭一枝花终于落在我手上。
门外的男人有力憋住喉咙里像呼啸的火车发出的鸣叫声,一把将门推开。
“咣当。”
“谁?”
“啊,快来人啊!”
谁也没想到朱凤莲在门后放了一条板凳,板凳上还搁了一盆水。
这门一推开,板凳就倒了,洋铁皮脸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在万籁俱静的黎明前显得格外的刺耳。
才踏进一只脚的不速之客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竟然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朱凤莲是个刚烈的山里女娃,边喊人边拿起手上的红缨枪就往来人身上戳去。
“哎哟。”
一声惨叫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