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牛棚,任民权贼笑兮兮地围着左向阳转了两圈。
“你没病吧?咋像只小狗一样回着我打转?”
“你才是小狗,我是老牛。”
唉,把自己唤成畜生还理直气壮的,他也算是头一份。
左向阳懒得答理他,自顾自地打水去洗脸洗脚擦身子。
“等等!”
任民权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拦住了左向阳,举着煤油灯靠近他的脖子看。
“渍渍,红草莓都种上了,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被刘三爷抓现场了?”
“唉,还是太年轻啊,要做那事怎么有不先拴好门呢?”
任民权一边摇头一边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左向阳。
左向阳摸了摸脖子,估计是被他妈妈打他时树枝扎了一下,红肿了一块。
“我拴你个头啊,这是我妈打得,你又不是没看见。”
左向阳想起任民权在他挨打时幸灾乐祸的模样,气不打一处出,端起水盆就往他身上泼。
没泼着。
“哎,我说你小子抢了头筹也不买个炮仗放下?至少得让别的男人知道后面上的都是吃了你洗脚水啊。”
任民权脑子里还是晃荡着朱凤莲那颤巍巍的形象。
“‘老牛’,来、来,我们说个正经的,你到底喜不喜欢莲宝?”
“我说不喜欢你信不?”
左向阳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我喜欢,你也喜欢,但她喜欢你,不喜欢我。”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任民权抬头望天,语调悲凉。
“你瞎扯什么,我和莲宝不过是纯粹的革命友情,互相帮助而已,何况……何况我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
左向阳这时总算想起自己现在才十六岁。
“革……命……友情,我懂的,你们是在床上促膝谈心,研究如何抓革命、促生产吧?还是在研究计划……生育如何开展吧?”
“嗐,我向伟大……领……袖发誓,我和莲宝啥也没做,这总可以了吧。”
左向阳举起右手,很庄严地发誓。
“行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是想如果你真喜欢她,就娶了她吧,多好的一个姑娘。”
“对了,你回城时得带上她一道,不能继续将人家一个人留在这里受苦,到时候我可不一定有精力帮上你的忙。”
左向阳说的是实情,他是知道任民权今年肯定会回城的,至于是九月还是十月他就不太清楚,因为当时他还在学校复读。
“哎,你一天到晚说我今年要落实政策了,我就不解了,你从哪看到的红头文件?你在宽我的心是不是?”
“我跟你说啊,我现在对红土岭产生了深厚的革命友情,我打算一辈子扎根在红土岭……”
“好啊,我明天跟我妈讲,让她为你做媒,你就入赘刘三爷家吧,想起来老头也挺可怜的。”
任民权盯着左向阳的眼睛看。
看到的是满眼的真诚。
“哎,小狗啊,来红土岭三年了,这里的老乡们虽然有时为了完成任务拉我上上台,但我老牛知道,他们内心里没把我当外人看。”
“能交到你这个小兄弟更是让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但是……”
任民权停下来又一次盯着左向阳的眼睛。
左向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望着他。
不急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