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又犯什么事了?”
左向阳他爸异常利索地爬上了板凳,指着左向阳质问道。
对于本来就高出他一头的大儿子,他只有借助板凳的高度才能充分展示他的威严。
“老左同志,你下来,这不是阳伢子的错。”
“老牛”也只有生产队单门独户的左家,他才敢大言不惭地以同志相称。
听“老牛”简明扼要地叙说了下午发生的状况后,左向阳他爸立马跳下凳子,一边指挥道:“向阳他妈,赶紧给孩子用我拿回的油纸包包些吃的,然后拿件换洗的衣服给他。”
一边麻利地走到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把磨得两头锋利的工字镐和一瓶竹叶青瓶装酒。
“向阳,你赶紧走,拿着这酒送给你表舅,求他给你在复读班报个名,这里有30斤粮票,这次就不带米去学校了,用粮票换吃的,钱你也先拿着,过段我叫向东带米带菜给你送学校来,你千万不要回来啊。”
他爸将工字镐塞到桌底下,一手递过来酒,一手递过来一沓粮票和五元的大钞。
“我不要,我不去!”
左向阳摇摇头,他这次穿越再也不想重过一次以前的生活。
“听话,拿着!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一切有我呢。”
虽然下井时被塌方将脊椎骨砸断,再也直不起腰来,但在家人面前,左爸爸依然是一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形象。
“省着点花,安心读书,明年一定要考个好大学,进城吃上商品粮了我们也能跟着你享享清福。”
左爸爸费劲地抬高手臂拍了拍左向阳的肩膀,硬将钱和酒都塞到了他手上。
“快点,朱国强他们已经到了鱼塘边了。”
打开一条门缝往外放哨的“老牛”着急地朝房内招手。
“缨子他妈,打开后门,向阳赶紧走,上了山他们就找不到你了。你带缨子也上楼躲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别下来!”
左向阳看了眼他爸,又看了眼“老牛”,略一沉思,接过他妈妈用油纸包的半碗猪头肉和一大碗米饭揣在怀里,背上衣服小包裹就从后门爬上了山去。
“老任,来坐下,这次太感谢你了,如果不嫌弃的话陪我来喝一杯。”
虽然一大碗猪头肉分了一半给左向阳带走,又分了一饭碗给缨子拿到楼上吃,菜碗里还是有些肉末和油乎乎的辣椒片的。
这种年代别说有肉吃了,菜里能多勺油都是难得的美味。
酒当然不会是让左向阳带给他表舅的瓶装酒,是从代销社打的散装红薯酒。
红薯作为红土岭农民的主要粮食,得放在地窖里一年从头收到尾,总会有些腐烂的存在。
粮食啊,多金贵的东西,就算烂了也是粮食,不能糟蹋!
实在全烂的煮到猪食里喂猪,只有一部分烂或者还没彻底烂的全部用来发酵做成红薯酒,在供销社卖一毛钱一小竹筒,两毛钱可以装满一盐水瓶。
酒还没喝到嘴里,扑面而来的就是那种腐烂后又酸又臭又带着些甜香味的烂红薯味。
这种酒唯一的优点就是度数很高,远远超过好粮食做的谷酒和高粱酒,劲大上头,穷人家陪客用这种酒最实在。
“老牛”也不讲客气,趁着左爸爸帮他倒酒时,瞄准菜碗里一块油腻腻的猪头皮肉一筷子夹进了自己嘴里。
香!
真香!
“干!老任你也是读书人,现在恢复高考了,以后你回城了多帮帮我家向阳,让他以后能在城里娶妻生子,再也不要回农村来了!”
左爸爸不知是被酒呛到还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边说边扯着袖子抹眼泪。
“唉,老左,向阳这娃我看着他长大,小伙子精明着呢,明年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你就不要多操心了。不过说得也是,能离开尽早离开吧,红土岭这种鬼地方有多远就跑多远。”
“咣当”
房门被一脚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