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都按你的吩咐准备好了,一个小时后可以准时出发。”
阿杰微低着头,神色恭敬。
江晔颔首,胳膊弯曲枕着头半躺在沙发上。
江晔是个极为矛盾的人,端正身姿的时候给人文质彬彬、又不缺贵气随和的感觉,但当他坐没坐相时又给人懒散、不着调的感觉。
那双眸子就更加生动了,心情一般的时候眸子里是漫不经心、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心情不好时眸子里会发出冰冷而锐利、看穿人心脏的目光,心情好的时候,不自觉眯眼时眸子里尽是柔和。
现在嘛,他就处于心情一般般,耷拉着眼皮,什么都不感兴趣。
“……嗯。”
半响,他抬了抬眼皮,看见阿杰还杵在那,便问:“你有话要说?”
“大哥,我……”阿杰顿了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江晔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来了兴致,问道:“怎么?平时你是不是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怎么还学会吞吞吐吐了呢?”
阿杰抓抓短发,若是一般的问题自然想问就问,可这个问题不太一样。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问:“我想问大哥把阿陵从江宅接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说出来也是相当可笑的,他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竟然会在乎这种问题。
江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懵懂孩童,慈爱地问:“阿杰,你还记得我教过你的话吗?”
“……哪句?”他说过的话太多,阿杰一下子想不起来。
“利益至上。”
江晔也没有卖关子的打算,很直接地告诉了他,然后用他那平静得如同毫无感情的机器人的声线缓缓道:
“阿陵能让我获得的利益远远超过我把她接出来所付出的代价,你觉得这样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我有理由拒绝吗?”
他略微停顿一下,接着说:
“当然,也不能说我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毕竟先老头一步找到绑匪的藏身处,并把阿陵成功的解救出来,也不是那么轻松。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阿杰保持着垂眸的动作,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但是江晔仿佛猜透了什么般,轻轻笑了起来,用很惊讶的语气道:“你不会以为我救阿陵只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从人类的情感角度而言,我理应救她的。从‘最优解’角度而言,我也理应救她。最后我也确实是救了她。”
他把胳膊抽了出来,十指纠缠摆在胸前,优雅从容,然后他用一种“没错吧”的眼神看着阿杰。
开始、过程如何都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他用教导的口吻语重心长道:“阿杰,你知道什么是黑手党吗?充斥着暴力、死亡、利益,甚至是背叛,江家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比江家更像黑手党。”
“明白吗?”江晔眯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阿杰一阵心悸,本就挺拔的身子更为紧绷,忙道:“我明白了。”
“很好。”他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是什么意思阿杰并不知道。
有跟在江晔身边比较久的老人曾告诫阿杰,永远不要妄图猜测老板的心思,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猜中。
大哥和阿杰都不在的日子着实无聊,不说没人陪着睡,没人抱着玩,就连吃个饭都没人夹菜。
才过去两天,小公主就已经无聊得要发霉了。
这天傍晚江陵完成了跑步的任务,撑着一块高大的石头休息,突然感觉手背一阵刺痛,扭头看到一条黑不溜秋的蛇盘在石头上,吐着红芯子。
江陵大脑空白了两秒,随即一边退后一边扯开嗓子大喊:“啊——有蛇!”
那张小脸被吓得毫无血色。
不远处的六个保镖快步上前,一个保镖上前驱赶蛇,剩下五个团团护住江陵。
“我被它咬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小江陵左手扶着被咬的右手,颤巍巍地问。
有人捉着她的手,端详了一会儿,松了口气道:“大小姐不要惊慌,不是毒蛇,回去用干净的水清理一下就好了。”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好疼。”江陵哭唧唧道,还流血了。
“真的。”他断定。
随后指挥另一人抱着小公主回去。清理,包扎,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抽了血化验。
“洗澡的时候注意别沾到水,就是伤口深了点,恢复期长一点,最后让厨师给你弄清淡补血的饭菜就行。”最后他嘱咐道。
“你好厉害啊。”江陵崇拜地看着他。
“我们都是弋叔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要厉害些好保护大小姐。”
“你和他们不一样吧。”江陵笑眯眯道。
“怎么说?”他不动声色地问。
“我知道的哦。他们五个会在我上课或者睡觉的时候轮流出去训练,二至五个小时不等,只有你,每次都偷懒没去。而且你也不是对我寸步不离。所以你是医生吧。他们才是派来保护我的。”
他哈哈一笑,“大小姐真聪明。没错,我是医生。不过事先说明,我也有锻炼的,只是没必要像他们那样训练。”
“你的医术是不是很厉害?”江陵问。
“还行吧。应该比起江少爷的私人医生强一点。”
他大概二十来岁,看起来很年轻,笑起来的时候很暖,容易让病患放松心情。
“我也想像你一样厉害。你可以教我医术吗?”小江陵正正色,神情诚恳。
“学医可不容易。”他没当真,只觉得小孩子三分钟热度。
“没关系。我可以克服。”江陵坚定道。
他沉默两秒,许是因为小女孩眼里的光太坚定,太灼眼,最终点点头:“我可以教你。”
“我该怎么称呼你啊?”江陵问。
“我叫于非。”
“于非老师!”江陵眉眼弯弯,笑得灿烂。
于非拍了拍她的头,“好好的大小姐当着不舒服吗?偏要给自己找罪受。”
“你不懂。”江陵神神秘秘地眨眨眼。
于非笑,他确实不懂。可他不懂的事情太多了,连去寻求答案的必要都没有。
人活一世,求个自在不就好了。何必处处为难自己。
“啊,这事不准告诉别人,大哥会笑话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