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摸不清蒋南城的想法，不知道他会在离婚协议里提出怎样的要求。头顶犹如悬着一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叫人不安。

林默在等待中度过了几天。然而并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

他发工资了。

培训中心的课时费按周结算。第一周结束，课时费便打到了他的卡上。

不管怎么说，发工资总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林默立刻给顾茹打电话，让她晚上去吃饭。

顾茹提出组局庆祝，这是她的惯常操作：“今晚去酒吧，庆祝咱们小兔挣钱了！”

“别了。”林默道，去一趟酒吧他一周的工资都不一定能打住，“你还是来我家吧，我下厨。”

和顾茹约好，林默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点开了顾明昭的号码。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顾明昭的房子里，还多次麻烦对方。于情于理，这顿饭也不能少了顾明昭。

自从在餐厅偶遇顾明昭和王妙然，两人一直没有联系。顾明昭正愁该如何解释，接到林默电话，当即应下。

“晚上打算做点什么？”顾明昭边打电话，边向秘书做手势，示意他要提前下班。

“还没想好，我去小区附近的市场看看。”

菜场和超市是林默最喜欢逛的两个地方。穿书前的周末，他总会抽出一天时间早起，迎着晨光，穿过烟气袅袅的早点铺子，在喧闹的人声中，和一群结束晨练的大爷大妈在摊子前挑选刚摘下的、嫩得能掐出水的蔬菜瓜果，觉得这才叫生活。

顾明昭到菜场的时候，林默正在摊子前挑菜。

专注的侧脸叫人心动。

现在是晚市，蔬菜没有早上的新鲜，但林默常光顾的这个摊位品相还算不错。

他和老板熟，老板扯了几个塑料袋给他，就去招呼旁边一个大婶。

大婶深谙买菜之道，把大白菜的叶子剥了一片又一片，直到剥得像颗娃娃菜，才拿给老板称重。老板人实在，忍了忍，没说什么。

林默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挑好几样，又拿了个袋子把大婶剥剩下的白菜叶装进去，一起递给老板。

老板一愣：“你这是……”

林默笑了笑：“您称吧，我买回去有用。”

“哎！”老板乐呵呵地称重，结账时不仅抹了零头，见林默手里拎着鱼，还热情地塞了一大把葱姜和香菜给他。

折回来买大蒜的大婶不乐意了：“我说你这老板，怎么还看人下菜？刚才收我钱怎么没抹零，没送我大蒜？”

她瞥了林默一眼，小声嘀咕：“还不是看他长得好看……”

林默还没说话，老板先忍不了了：“人家经常来照顾我生意，我乐意怎么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一颗大白菜剥了一半！忍你你还来劲儿了！走走走，我这不欢迎你！”

大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灰溜溜走了。

林默觉得过意不去，又买了两颗洋葱。一转头，吓了一跳。

顾明昭隐去眼底的炽热，走过去：“买了什么？”

“买点芦笋、番茄，还买了鱼、虾和牛肉。你怎么来了？”

“正好在附近有事，就不回公司了。”顾明昭还是那套说辞。

顾明昭从林默手里接过塑料袋，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林默观察着顾明昭的表情。原以为像他这样的富家少爷肯定没逛过菜市场，没想到顾明昭没有丝毫不适，还和他讲起挑果蔬的心得。

“很奇怪吗？”顾明昭笑道，“以前在国外，我也会自己买菜下厨，等哪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对了。”顾明昭问，“你买白菜叶做什么？”

林默知道顾明昭看到了刚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跟你去公园跑步，我发现有不少麻雀，就想把白菜叶切碎了拿去喂它们。”

顾明昭注视着他，眼底笑意更深：“吃完晚饭我陪你一起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刚回到住处准备做饭，顾明昭接到了物业的电话。

物业经理战战兢兢：“顾先生不好意思，因为周边市政管道改造，小区暂时停水，今晚八点才能恢复。”

顾明昭拧开水龙头，果然没水了。

这样一来，在家做饭的计划就泡汤了 。

正发愁，顾茹来了。渐变色的亮片超短裙，大卷波浪红指甲，十厘米细高跟，妥妥的御姐。

顾茹二话没说先给林默一个结实的拥抱，勒得林默差点喘不上气。

她还带来一瓶好酒，据说是从顾老爷子的私人酒窖里找出来的一瓶02年唐倍里侬。一瓶就要小两万，抵得上林默一个月工资了。

听说小区停水，顾茹一拍巴掌：“我就说在家吃太简单了，你和我哥今天都听我安排。”

顾茹正要打电话呼朋唤友，顾明昭按住她的手，对林默道：“小兔，先把菜放冰箱吧。”

见林默进了厨房，顾明昭才压低声音对顾茹说：“不用你安排，你一会找个理由先走。”

顾茹眨了两下眼。她和顾明昭从小一起长大，可太清楚这个大哥的心思了。

“哥，我知道你想和小兔过二人世界，嫌我是个电灯泡。但是，”顾茹笑着，突然话锋一转，“小兔还没离婚，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要行动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还没从伤害里走出来，拒绝你怎么办？”

她朝厨房看了眼，继续道：“再说，你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吗？”

顾明昭皱眉：“你胡说什么？”

“爷爷可跟我说了，说你前两天相亲去了，那姑娘叫什么来着，王妙然还李妙然？爷爷可是对她很满意，过段时间还要叫到家里吃饭。”

顾明昭沉下脸，顾茹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喜欢小兔，但在你把爷爷说服之前，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有所行动。你是我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

林默从厨房走出来，顾茹打了个响指，揽过他的肩膀道：“走，姐姐带你好好嗨皮一下。”

*

港城蓝调酒吧。

VIP卡座上坐着一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人，狭长的桃花眼扫着舞池里紧贴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晃动着酒杯。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喧嚣都和他无关。

美是美，就是感觉冷了点。

但还是有不少人想上前搭讪，没走到跟前就被保镖拦下来。

酒吧经理在旁边小心伺候。这可是大老板亲自带过来的人，他们不敢怠慢。

蓝正廷和熟人打完招呼，走到男人面前，俯下身，殷勤地道：“言言，口感怎么样？不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重新调一杯。”

林言微微抬了抬眼皮。蓝正廷心里一动，在他旁边坐下：“你不要整天只想着公司，适当的放松也很有必要。”

林言不答话，蓝正廷就稀罕他这种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模样，越发殷勤：“上次跟你说的温泉去了吗？我让人订了房间，晚上要不要去试试？”

闻言，林言才懒懒地抬头，眼睛微微眯起。蓝正廷连忙道：“两间，我让人订了两间房。你不是畏寒吗，泡泡温泉对身体好。”

一旁的经理听见一向严肃的大老板用这种讨好的声音讲话，惊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门口突然一阵吵闹，前呼后拥地进来几个人。蓝正廷一眼看去，走在中间那个正是林默。

旁边的顾家兄妹作为港城名人，自然也不难认。

林言也看到了，把玩酒杯的手指倏然收紧。

作为混迹港城酒吧圈的女人，顾茹的脸就是VIP通行证，没人不认识。

只可惜临时决定来，包厢已经满了，只剩卡座。

顾茹不以为意，来酒吧不就是图个气氛。

服务生把几人领到靠近舞池的卡座，正好在林言位置的对面。

吸取了上次教训，顾茹这次叫的都是关系比较好，又是同一层级的富二代，像上次那个找林默麻烦的王栋根本没资格来。

桌上很快摆满酒和小吃，喝了一轮以后，不少人下舞池，卡座上只剩顾明昭和林默。

顾明昭一整晚都神情严肃，刚才有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过来搭讪，被他冷脸拒绝。他一贯温和，林默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不过面对林默，顾明昭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主动举杯敬他：“小兔，祝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