叟践跋山涉水来到宫门外,佝偻着背,拄着烂树杈,脸色依旧露着丑陋的微笑。
“什么人!”
守卫低喝。
“十宗会。”
当叟践说出这三个字,指了指胸前的蓝色‘十’字后,守卫皆色变,一时难以相信。
叟践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入宫廷。
早有人禀报涂心靖,涂心靖四人连忙出来迎接,等见到果真是上次在聊国的老人,惊惶不安地上前跪下。
“特使莅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四人齐呼。
“无妨,我又没通知你们。”
叟践温和地笑着。
盘国老祖小心翼翼地问:“尊使屈驾于此是为了找陈非群陈先生吗?”
“是的。”
于是在四人恭敬地带领下,一行来到别院。
叟践走得很慢,按理说有足够时间通知浩然门出来迎接,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出现,只有蔡承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
“怎么回事?先生出去了吗?”
涂心靖皱眉问。
“奴才……”
能当上太监总管,嘴皮子必定伶俐,但此时的蔡承吞吞吐吐,一个字也再吐不出来。
“无妨,我进去等。”
叟践好像很好说话,并不怪罪,嘴上的微笑仍在。
戚逾想起,陈非群说过谁要乱闯别院可要杀了的,但他转念一想,这位并非一般人。
其他人不也没拦着吗?
叟践一人进院,其他人没敢进,他转头疑惑道:“你们不进来吗?”
“不了!”
涂心靖赔笑着解释道:“陈先生说过谁若乱闯这院子必将杀之!当然,尊使不一样!”
“还有这等事?”
叟践微微咧嘴,只觉得有意思,他继续往里走,刚想推门而入,门嘎吱一声开了。
孟宿走了出来,手握探霄剑,自从领悟了那晚的剑意,加上吃了狗头大蛇的肉,他的气息越发浓厚,原本发白的头发已经染灰。
“你就是那陈非群?”
叟践问。
“陈非群是我大师兄。”
“噢,他在吗?”
“在。”
听罢,叟践嘴上的微笑凝固一瞬,笑容逐渐发冷:“既然在就让他出来吧,十宗会有命令要宣告给他!”
“什么命令?”
陈非群的声音传来,然后众人就看见他挽着裤管,撸着袖子,满头大汗的走出来。
一副刚干完农活的样子。
外面,涂心靖急声提醒:“先生!这是十宗会特使,叟践叟大人,还不快快跪拜!”
‘十宗会’这三个字之前蔡承已经说过,孟宿很是震动,到了这会儿,直面此人,他有些站立不稳,真想跪下去,其他弟子也皆是如此。
段水流喝着枸杞茶道:“十宗会可是个很厉害的组织,是人六域的天,没人敢怠慢。”
陈非群望着这个不速之客问:“我需要跪拜?”
“你可以不跪。”
叟践的笑愈发冷起来。
“好的。”
然后陈非群就没有跪,与其面对面,陈非群既没跪,浩然门其他人又有什么跪的理由呢?
这可把外面的涂心靖等人吓得六神无主,脸色发白,使劲给陈非群使眼色,但没用。
“你找我有事?”
陈非群问。
“是的,”
叟践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我代表十宗会来,承认了你东境之王的身份。”
“可我并不想做什么王,”
陈非群强调,“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说,公也罢,王也罢,就算是让我做域主,我都没兴趣。”
外面,两国君主和老祖吓得冷汗如雨,舌苔发僵,这种话也敢说?域主也敢cue?
疯了!
疯子!
艹!
叟践的完全笑容僵住:“你说什么?陈先生,我提醒你,做不做东境之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拒绝十宗会,否则代价会很沉重!”
“是啊!陈先生!你赶紧给尊使道歉!”
盘国老祖坐不住了,高声提醒。
孟宿抿了抿嘴,跟着劝道:“大师兄,没有必要跟十宗会死磕,他让你当你就当!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油锅!”
“是啊!”
段水流插话:“顶多就是你当了后要乖乖听人家的话,像狗一样听话,很简单的。”
他师父你闭嘴!
涂心靖等人要抓狂了,你个老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不是别人的热闹,而是你们的!
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这会儿其他人吓得已经说不出来,蔡承早已瘫在地上,脑袋发懵,恨不得当场去世。
太恐怖!
这天要塌了!
叟践褶皱的眼睛斜睨了段水流一眼,记住了这个肾虚的老头,当然主要记住了陈非群。
“看我干嘛?你才肾虚!你全家都肾虚!不对,你的肾已经烂掉了,根本不能用了!”
段水流罕见地发火。
这可把弟子们惊得两眼发直,他们师父脾气一向都还不错,很是低调,怎么突发爆发?
好家伙。
一个师父,一个大师兄,卧龙凤雏,绝对是亲的!您二位是想把天戳个窟窿吗!
关键人尊使什么都没说,就看了你一眼,你有必要这么敏感吗?你哪来的胆子!
涂心靖、戚逾、盘国老祖、免国老祖双腿开始发软,再来点刺激的,他们要顶不住了!
好吧。
现在已经顶不住了!
叟践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枯瘦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上次在聊国他尊贵如仙,谁先此番在免国却卑贱如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他要爆发的前一刻,意识到说错话,段水流连忙点头哈腰道歉:“对不起尊使!我错了!实在是因为小老儿我到了更年期,我这嘴真是欠抽,您就饶了我吧!”
他低声哀求,“毕竟身为一个男人,什么羞辱都可以忍受,唯独说他肾虚不可以!”
啊?你就为这!
众人无语。
叟践斜视着他,森冷道:“你几时听见我说你肾虚了?”
“没有吗?”
段水流错愕,摊开双手前后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纷纷摇头,气氛一下尴尬到了极点。
也肃杀到了极点!
叟践幽寒道:“倒是你说我肾虚,还殃及我全家,最后还要补一刀,讽我肾烂!”
段水流轻嘶一声,冷不丁问:“那您的肾是不是烂了?”
“……”
完蛋!所有人都要完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天呐,这俩疯子,把我们全都害死了!
就算是佛也不能忍受被激怒这么多次,但令人意外的是,叟践竟然暂时克制住了。
他瞪着期间一直没吱声的陈非群,语气无比冷冽道:“年轻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的话,你当你的东境之王,为十宗会效力,就当无事发生!”
陈非群摇头:“你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该我说了,我说过,谁乱闯此院便杀之。”
“你要杀我?”
叟践嘎嘎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一忍再忍,不去计较,反倒陈非群要杀他!
500年以来,他这个特使第一次当得这么窝囊低廉,他死死地盯着陈非群,但终究没有动手。
因为他想起了500年前那个男人,肾脏处隐隐作痛起来,让他忍不住咳嗽几声。
段水流凑到陈非群跟前,用大家都能刚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老大,要不算了,这老头大半截身子都进了黄土了,只剩脑袋还在外面,而且好像受了重伤,给人一条活路,也免得脏了你的手!”
门口。
盘国老祖想起了他那次,看了看双膝,不由后退半步。
众人目光皆落在佝偻的叟践身上,似乎要大胆地扒开他十宗会特使的光环,看清楚里面的嶙峋瘦骨。
被这样看着,叟践拳头握得嘎吱作响,这种目光以往只有他们看四境之人才有!
此刻却恰恰相反!
陈非群点点头,觉得段水流说得有道理,扬扬下巴道:“你有3秒钟离开这里。”
这么短!
众人捏了把汗,时刻准备一拥而上将陈非群拦住,以免他犯下更无法挽回的错。
顶撞狂语是一回事,出手攻击是另一回事,会将事件的恶劣程度升级,彻底暴走!
“尊使,陈先生最近操劳过度,可能有些神志不清,要不您过些天再来?”
免国老祖歉意地笑着。
叟践借坡下驴,刚准备撂两句狠话找找场子,陈非群的倒计时话音却已在耳畔。
“1。”
嗖!
叟践很久没有跑这么快了,更没有这么狼狈,他站在外面,目光燃火般与陈非群对视。
“好!很好!我原以为那苏悟都已经足够作死的,没想到500年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等着,十宗会的雷霆之怒会让你认清现实!现在你有多嚣张,届时就会有多后悔!”
“但那时后悔已无用!”
甩下这句话,叟践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原地。
戚逾等人再也坚持不住,一个个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有些恼火地看向陈非群。
“天!先生,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你拒绝了一顶王冠,而选择了一把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