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夜,亚联盟赫城中心医院住院部大楼,值班台的小护士在打瞌睡,空荡荡的长廊寂然无声。
走廊尽头,一扇病房门被极轻的推开,走廊灯光短暂的在病房投入一道光影,又被门极轻的阻隔在外。
进门的人并没有开灯,踩在地板上的脚如猫掌一般轻盈无声。
病床上,浑身绑满绷带的裴钥虚弱的撑开眼帘,他早已醒来,只是在车祸中伤势过重,此刻除了眼睛浑身无一处能动弹,但他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的床边,静悄悄的,连呼吸都很轻。
很快,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道清削的身影,那熟悉的身形轮廓裴钥一眼就能认出来。
病床一侧窗外,云层缓慢褪去,冷白的月光透过窗玻璃映入病房,那人戴着医用口罩,眉眼精致,眼尾一粒浅啡色小痣,摄人心魄的俊美,他拿出一枚注射器,迎着月光推进针管,绿色药液在针尖飞溅。
氧气面罩下,裴钥的声音艰难的挤出牙缝,但微弱的仿佛只剩气流:“你要...干什么...”
带着口罩的年轻男子微微俯下身,伸手温柔抚摸男人的额发,轻声说:“别担心裴哥,注射后很快便可脑死亡,不会很痛苦的,放松,放松...”声音实在温柔,仿佛是发自内心在安抚。
“你....”
裴钥呼吸粗重,眼底爬满蜘蛛网状的血丝,他死死盯着床边的人,像要将对方的模样刻进瞳仁里。
然后他听到这个人对他轻轻说了声,谢谢,就像是发自肺腑的感恩。
视线逐渐模糊,裴钥看到床边站着的人微微弯着眼睛,但那并非是冷血的,幸灾乐祸的笑容,而是纯粹明亮的,仿佛对人生充满期翼的笑,就像饥寒濒死的人迫不及待的将饲养足日的猪羊搬上烤架...
那些他裴钥曾读不懂的东西在这一刻忽然都清晰起来,他恨自己蠢到死前才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把冷艳锋利的刀,但只为别人而生,而他不过是这把刀献给别人的祭品,一直以来至关重要又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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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亚联盟赫城...
卿酒阁名字听着复古高雅,实则是赫城最高档的私人会所,屹立在繁华区金碧辉煌的高层建筑大楼,在冬夜寒风中如一颗巨大的宝石奢华壮阔。
据说曾经的卿酒阁不接纳Beta消费者,它是亚联盟民众默认的阶级象征,直到它的幕后老板换成一名Beta男人才废除这项规定,只是这新老板也非善茬,将本就高达百万的会员价翻了两倍有余,从此卿酒阁从阶级象征变成纯粹的财富象征。
孙沿海上次来卿酒阁还是在孙家公司鼎盛之际,那时一晚能豪掷百万,现在他债务缠身濒临破产,连一半会员费都续不上,为他领路的服务生都没上一次恭敬热情,不过既是来找卿酒阁老板求助的,孙沿海自然也不敢端高姿态,他回头看了眼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少年叫安久,是他孙沿海几天前刚找回的私生子,人才十九岁,皮肤白净脸蛋清秀,漆黑柔软的短发丝顺垂着,这会儿像误闯陌生领地的小鹿,澄澈的眼底写满不安。
孙沿海觉得有底,他之前特地找人打听过,这卿酒阁老板裴钥就好安久这种摸样清纯气质干净的,更何况安久还是个Omega,虽然有那么点缺陷,但给一个Beta做情人绰绰有余。
安久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脚上一双蓝白帆布鞋,一身素净的打扮与到处弥漫着纸醉金迷气息的卿酒阁显得格格不入,走廊暖金色的灯光落在脸上,在少年纤挺的鼻梁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汗光。
孙沿海开口装模作样的安慰安久:“别紧张小久,你说你跟你妈在那个小县城能有什么未来,作为Omega你腺体天生缺陷无法被标记,更无法生育,Alpha肯定瞧不上你,任何一个想要子嗣的Beta也不会娶你,多半都是想占占你便宜,那还不如跟裴总,裴总待身边人一向阔绰,你跟他不说几年,就几个月,得到的也肯定比你劳碌一辈子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