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等待急诊部人满为患,不停有救护车闪着灯来来回回。
秦忆思拉着行李箱,穿梭在或疲惫或焦急的人群中。走廊两侧停着临时病床,将本就狭窄的空间只留了两人通过的距离。
床上,干瘦的老人缩成一团,眼神空洞。
这是秦忆思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生死。
走在前面的舅舅带她弯弯绕绕,终于在一个浅蓝色的门前停下。
他推开门,冲里面局促地笑笑:“王医生,打扰了。对,女儿回来了。”
回头伸手将秦忆思向前半揽过,他顺势让她站在自己前面:“ 思思,这位你妈妈的主治医师,王医生。”
从昨晚带秦妈妈去检查,一直到今天早上转院联系医生,他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不仅平日圆润的下巴长出些胡茬,连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洪亮。
“王医生您好。”秦忆思走进去,带着勉强挤出的淡笑,伸出手。
王医生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鼻梁上架着红框眼镜,短发干练又精神。
她一只手握上秦忆思的:“连夜从S市赶回来的?”
“嗯。”在机场吹了一夜空调,秦忆思的声音带了些鼻音。
王医生又拍拍她的肩膀,才收回手,视线落在她后面:“我和病人女儿说一下情况吧。”
没有过多音调的语句,让秦忆思的手又再度绞起。
“好。”给秦忆思一个放心的眼神,舅舅转身,将门带上。
厚重的门触碰到门框,发出一声不算小的声响,顿时将走廊内的吵闹隔绝。
“你的舅舅应该也大致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停顿片刻,王医生道,“你母亲是突发脑梗,因为错过了发病6小时的黄金时间,不能溶栓治疗,只能保守治疗。”
明明已经是初夏,秦忆思穿着薄长袖,却依旧感到阵阵发凉。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并拢的双腿上,手指相绕。
“情况不是很乐观,她昨天还能走,今天就已经有半边的身体不能支配了,是在不断恶化的阶段。”王医生按亮灯箱,将核磁片放上去。
“你看,她堵住的这个地方离脑干很近,很危险,”她指着片子上的部位,“我们现在只能大剂量加药,保守治疗,先把命保下来。”
秦忆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断恶化的阶段,是指现在还是有生命危险?”
“嗯,三天是观察期。如果能稳定,就算是救回来了。后面再转院去做康复训练,可以恢复一定的自理能力。”
察觉到她的慌张,王医生的声音放得更加柔和。
“你舅舅早上也说了,你在S市工作,离得远。而且还是刚工作不久,不稳定,尽量不要叫你回来。但的确,这次是怕最坏的情况发生……”
“我明白,”秦忆思抿唇,垂下眼,“谢谢您。”
“后面这几天,你都陪床吧?”
“嗯。”
“孩子回来了,也是一种精神信念上的治疗。”
……
秦忆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值班室的,她唯一记得的是,当她推开病房门时,看到前天还在微信视频通话里和她吵架的妈妈,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很多的线和管子。
宽大的病号服显得她更加瘦弱,床头的支杆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液袋。
也许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秦母侧过身。
四目相对,她突然一只胳膊使劲,想要立刻坐起来。僵着半边的嘴,让简单的两个字,在此刻却仿佛用尽了力气才能说完:“宝——宝——”
“别动。”秦忆思吓得一个箭步冲过去,稳住摇晃的输液支架。
“你怎么来了?”被秦忆思按着躺回床上,秦母缓慢地问道,“什么时候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