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手中的碎玉不断的传入阵阵暖流,滚烫的泪珠从脸上止不住的划过。 她知道爹在临死之前唯一牵挂的便是,自己闺女未长大呢他就要与世隔绝,苦恨郁闷与无尽的祝福都融化在了碎玉中。 刘雅能够将感受到那强烈的感情,刘青峰抱住不停颤抖的刘雅,他就在这里,也会永远在她身边,既然说了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林老太太站在旁边,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只是里面有多少真假她也摸不清,但这人来的太巧了,建国不久,寡夫孤子,太可疑了,而且这人是社长做的担保,而社长可是刘雅的大伯呢。 大伯娘狠狠地揍了一顿张存喜,这时候张存喜他爹,张怀仁粉墨登场了。 “大侄女!我知道你怨恨我,所以这么多年我也躲着你,这小子是个混不吝,不过是两句玩笑话就当真了,现在我就给他带回家,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叔就是求你了!”张怀仁是能拉的下来脸面的,一下子跪在地上给刘雅行大礼。 刘雅不避不躲,只是死盯着张怀仁说:“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张怀仁瞳孔缩了一下,心间打鼓,但多年来的演技已经足够让他混骗这些乡亲们了。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恨不得我去死,也是我张怀仁做事畜牲,当初是铁头救了我才去的,可我怕担责任就没说出来!”张怀仁这话一说,在场的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们都觉得刘铁头不大可能是张怀仁害死的,一听这说法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可这么大的恩情,你却连说都不说,甚至因为顺利交了粮而立功,而且现在你儿子还登门来闹,这可真不是个东西! 刘雅笑了,笑的惨淡极了,怪不得这人上辈子能寿终正寝呢,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付出什么得到什么,最关键的是不择手段,而他也正好有那弯弯绕绕的东西,说起来若非是那么多年做鬼的经历,她怕是真会信了这话。 外来的父子因为他们间接害死了本地人,若想继续待下去不仅要受闲话还得帮着照顾孤儿寡母!所以用谎言遮盖真像,合情合理的说辞,可其他人都信只要刘雅不信,这时就是闹个天翻地覆也得掰扯清楚!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爹,还为了她那些孩子们,为了受拖累的刘青峰。 刘雅从刘青峰怀里出来,看着张怀仁,笑了,手里紧握的碎玉嵌入手中,饱饮鲜血。 “啊!”张怀仁尖叫一声,抱着头打滚,要命的那种疼,好似整个脑袋要炸开一般。 刘雅看着张怀仁头顶上黑色的文字【张怀仁:窃天地而生,不入轮回魂飞魄散,因气运反噬百病缠身,无福无禄,余三寿。】 还能活着就行,她可不能让这人这般便宜就死了,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呢!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一个小孩扎着冲天揪,声嘶力竭的喊着,他怕被警察捉走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小孩他爹蒲扇一般的大手一巴掌糊在孩子身上,小声地说:“瞎叫什么,赶紧回家去!” 小孩子如蒙大赦,也不哭不闹,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想着回来跟奶奶告状,吃鸡蛋! 张怀仁强忍住反噬,一双眼睛淌下来两道血泪,这警察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啊,不过看了下站在一旁的男人,没想到竟然和他们局长是战友,真是真人不露相。 “警察同志来了,我要告张怀仁杀害我爹刘铁头!”刘雅大声的喊出来,而一旁的乡亲们还以为是因为遗物问题闹开了,虽然难看点但也不算什么,可现在这情况,若是真的出了杀人犯,那他们乡里可是在县里都有名声了!丢人! 一位大婶子赶紧走出来劝和道:“六丫你这说什么呢?这名声传出去咱们村子里的姑娘小伙子还嫁不嫁人了!” “是啊,咱们村名声这么正,可不敢有这些。”一位大爷也赶紧表态,他们村绝对不能出这么大的丑事。 刘雅却丝毫不惯着人,直接怒道:“又不是你们死了亲爹!说这些有个屁用,难道你们要和杀人犯住一个村子,不怕那天晚上被磨刀割了头?” 出声的两人缩了回去,他们也怕被戳脊梁骨,都说那冤死的人魂魄送不走,谁知道刘铁头是不是在这边? 胡思乱想着,天阴沉了下来,空中的云如同浓墨般盘旋,如同条条黑龙在云间飞舞,刘雅看着警察将张家父子绑走离开,老远都能听到这喊冤声和哭嚎声,然后就没有刘雅他们什么事了。 “行了,都散散吧!”林老太太赶紧轰人,大伯娘想要进屋和刘雅说两句话,她可是亲姑!可又怕这未满三天娘家人就登门不吉利,便忍着话走开了。 小夫妻两人将门插好,相视无言,两人现在都相当于无牵无挂了,好似命运的抉择一般让两人相遇,如今更是相依为命般。 “媳妇儿,咱们回东北吧,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刘青峰在东北城市里有家,来这边之前托了几个父亲的老友照顾。 刘雅这才想起来,两人上一世时曾经争论过是否要去东北,那里工业基础雄厚,他们去了后可以成为光荣的工人,以后的孩子也能有着更好的未来。 而当时的刘雅是怎么想的呢?或许与刘青峰那眉头紧皱有关,或许与她自己因自身条件而自卑有关。 大城市是什么样的,曾经的刘雅猜想不到,便严词拒绝,刘青峰并未多说什么,每一种选择都各有利弊,他在选择时也非常注重刘雅的建议。 而现在刘雅同样在考虑这个问题。 回不回去? 留在这里,因为张怀仁的事,他们俩一定会被乡亲们有所排斥,而她大伯……又有什么好思考的,那就去吧!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是否要开介绍信?”见刘雅赞同了他的提议,刘青峰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两人的心思是相同的,这片土地富饶且肥沃,可却又有些拘泥于土地。 “既然这样我就托人买票,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咱们就回家吧。”在刘青峰的心中,只有东北那片土地才是他的家乡,而这里不过是父辈的故土和他爱人的老家罢了。 刘雅点头,靠在刘青峰怀里,两人无言,今天的事情需要消化,激烈的情绪让两人都有些疲惫。 “你先睡会,我去给你做饭。”刘青峰拍了拍刘雅的后背,然后将被子整理好,将换下来的床单之类都收拾起来,放到门口的旧衣篓里。 刘青峰早就学会了做饭这门手艺,大概不难吃,但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刘雅喝着白米粥,心里满足,她其实并不缺吃食,今年的粮食丰收,她一个人就分了千余斤粮食,不过是其中六成占的是地瓜土豆,三成的玉米面高粱面黍黍等粗粮,剩下的一成是大米,海河的米一年一熟,入口绵软,是上等的好米,曾经的鬼子侵华,乡里这边没有驻扎多少鬼子,大约有一小队,每年收了大米,必须全部交上去,这是最好的军粮,如今国家还以之出口赚外汇。 人活着就是一口吃食!她做鬼的那些年里,见了无数的美食,但心里却总惦记着那口米粥,那是家的味道,是根植于骨子里的乡愁。 “那咱们走了,这粮食咋办?”刘雅的那一千多斤粮食可是她的心头宝,一点也不能落下。 刘青峰却无所谓道:“我的户口一直都在城市里,所以每月可以拿三十六斤的粮票,其他的副食品我都换成了钱财,咱们走的时候再重新将户口掉回去,你的户口咱们家还有另外的房子,只不过不知道是否被占,不过父亲的老友有在房管所里工作的,到时候你入户口很是简单,这样每个月的供应粮是足够咱们俩吃的,至于这里的粮食……其他的东西如同被褥咱们花上一笔钱邮回去,家里没有置办橱柜也是想着可能会回去,粮食的话咱们倒出去一些,其他的我托人给捎到东北去。” “真能捎去?”刘雅诧异。 刘青峰笑着说:“东北的工业品一直都是国内最好,咱们这里的运输队有一队要去东北那里去采购,我和他们熟,去时车会有空置的地方,到时候给咱们捎一些东西还算方便。”不过是要赛点钱。 刘雅点头,这大米可是买都买不来的好东西,而且她忽然想起来今年是五七年,后面定义为‘□□’的自然灾害事件,可不只是那‘三年’,就以海河来说,城市供应粮库可供应不到十天,全国上下粮食调集成立专门调配组织,连用来换外汇的粮食都被抽调,情况可以说的上是十分紧张,这一系列的问题对后面近二十年造成了重大影响。 “今年的粮食大丰收,现在手里都没了土地。我的户口也没挂在乡里,所以这粮食和钱分的有些不理直气壮。”刘青峰现在还想着重回城市,而前世却在刘雅拒绝回城以后迅速将户口转了过来,隔年就赶上了大炼钢铁□□…… 刘雅想自己好像是刘青峰上一辈子惨淡的元凶,从结婚拒绝回城开始,□□人民公社三年灾害四清运动□□……后来改革开放了,他的精气神已经被磨的干净,和乡下的汉子再也没有区别,大概也只有那一手四清后学的中医能表明他也曾是在乡里最顶尖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爱慕过,结果却被她拖累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