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声音不高,但话中内容对于沈纤纤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面色一白,暗道一声不好,不想竟栽在这里。
连她自己都是几个时辰前才得知要被送给鲁王做寿礼,这位晋王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手眼通天不成?
沈纤纤本想辩称沈家不止一个养女,要送给鲁王的另有其人,但又不清楚晋王到底掌握了沈家的多少信息。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更惨?可若据实以告,难道晋王就真的肯大发慈悲放过她吗?
——他若真有这等好心,方才就不会揭穿她的身份,而是默默放她离去了吧?明明对他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郭明愣怔一下,神色一顿,转向沈纤纤时,眼神已变得充满探究和戒备。
侍卫手中利刃甚至“嗡”的一声发出低鸣。
“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适才谎言被无情戳破,如今面对逼问,沈纤纤深吸一口气,睫羽低垂,放软了声音,缓缓说道:“王爷明鉴,义父他确实有向鲁王献女之意。但小女子誓死不愿进鲁王府,所以才会深夜悄悄来此。还望王爷大人大量,饶恕小女子的冒犯和欺瞒。”
为今之计,只有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说话之际福身行礼,腰肢纤细,脖颈优美,让人顿起怜惜之意。
——她曾经学习过怎样才能让仪态看起来更加优雅大方,在这三年中,也练习过无数次。
可惜晋王只是淡淡地拂了她一眼,声音清冷:“哦?誓死不愿进鲁王府?为什么?”
他静静地站在房门口,精致的五官浸润在光亮里,面无表情,高高在上。
沈纤纤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闷气,暗想,这还用问?你叔叔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谁愿意被当做礼物扔进火坑啊?但她心知这话自是万万说不得的。毕竟晋王此次来兖州城,就是专程给鲁王贺寿。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当面说他亲叔叔的坏话。
既然不能说鲁王的毛病,那就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那是因为……”沈纤纤将心一横,“那是因为小女子倾慕王爷您已久,不愿受人摆布,侍奉他人。”
这也算勉强能圆她深夜潜入玉京园这一举动。而且她曾听女夫子讲过,世间大多男子,对于自己的仰慕者,纵然不喜,也不会轻易痛下杀手。
晋王微微抬了抬眼皮:“是么?”
沈纤纤看起来诚恳极了:“是的,王爷当年平定叛乱,建下不世之功,救西南百姓于水火。如此大仁大义,又有哪个女子不心生钦慕呢?”
——这话并非全是虚言。四年前的春天,西南边境守将裴茂通造反,引西戎兵入境,半个月内攻下好几个州县。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伤亡无数。连身在兖州的沈家祖孙也有耳闻。消息传到京中,皇帝震怒之下染恙,十九岁的晋王萧晟随大将军赵建忠前往西南平叛。赵将军不幸战死,年轻的晋王临危受命,继续率众平叛。历时数月,终于剿灭叛军,逼得反将裴茂通自尽,西戎兵士投降,不敢再进犯中土一步。
朝廷内外提起晋王,无不交口称赞。沈纤纤记得爷爷也曾夸过,说这人是“少年英才”。维护疆土,守卫百姓的人,当然是令人敬仰的英雄。
可惜这么一个英雄,居然要巴巴地给鲁王那个暴虐老畜生祝寿。
“唔。”晋王脸上看不出喜怒,似是单纯在思索她说的话,“仰慕本王,不愿进鲁王府……”
沈纤纤隐约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儿。但有前车之鉴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一笑,含糊说上一句:“还请王爷垂怜。”
她暗暗祈祷,最好晋王能大发慈悲,按照惯例,将她给驱逐出沈宅。
岂料,晋王竟向她走近了几步,略一沉吟:“既是如此,那你从今往后就留在本王身边吧。”
沈纤纤目瞪口呆,疑心自己听错了。
一向不近女色的晋王居然说要留下她?!
不止是她,在场的侍卫也都大出意料:“王爷?!”
郭明甚至用小指掏了一下耳朵:“什么?”他转头问身旁的周亮:“你听清没?王爷刚才说了什么?”
周亮一声不吭,并不是有心不理他,而是仍沉浸在震惊中。
众守卫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视线最终不约而同地落在院中美人身上。
此时沈纤纤正惊讶抬眸。她乌发如墨,肌肤胜雪,娉婷玉立在月下,堪称生平少见之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