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云烟,暂且不提这些。
刚刚从植物人状态醒来的陆续意呆愣着看向窗外,那片茂盛翠绿的竹林刺激着他长久紧闭的眼睛,他尝试转动自己的眼珠,眨了眨,两行泪就顺着脸颊两侧落了下来。
——生理习惯。
陆续意勉强给自己找了个解释,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那场车祸事故里,后脑勺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并没有彻底消散,车祸后遗留的恐惧仍占据着他大部分神经。
他拼尽全力试图翻身,长久躺卧病在床的身体羸弱不堪,陆续意坚持了许久,才使自己的位置往床沿处移动了几寸,但还未等他进行下一步行动,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陆续意觉得自己此刻确实应该思考一些问题,比如这里是哪,是谁救了自己,自己昏过去多久了,在他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陆氏集团怎么样了,那几个自己收养来的小孩没他在身边压根不肯睡觉,这些天还睡得习惯吗?
……
诸如此类,人的大脑在一瞬间可以思考许多问题,但陆续意此刻依旧是侥幸占据了上风。
他没死。
这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改明去寺庙里拜拜,让封秘书给自己求几道平安福,以后出门做好防范措施,这一切就这么定下了。
陆续意这样想着,眼睛弯弯,笑眯眯侧过脸,正对上一张女人因惊恐而扭曲的脸。
陆续意:“?”
女人推开病房的手微微颤抖,她穿着一身纯白医护服,不难推测出她的职业。
陆续意的目光很快被她的身后的男人吸引,不同于女人惊恐的神情,那几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虽然同样面露讶异,但很快便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
陆续意的笑容很快散了下去,他的目光在这群人身后转了转,确定那个一向懂事明理的秘书没有出现在病房外,手指不由收紧了床单,捏出一道皱痕。
他罕见得产生了不安。
医生们彼此间低声交流一下,再次抬头时,变成了和蔼可亲的医者形象。
其中有几位医生走到他的床边,记录下各种插在他身上的仪器上的数据,彼此点了点头,轻声交流:“真是奇迹。”
“陆先生能重新恢复意志,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的意志。”
领头的医生似乎很是激动,陆续意感到自己的手被人骤然握紧,下意识便想要挣脱,却因右臂拉扯产生的剧痛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是车祸的后遗症么?他感到一丝怪异,他记得在那场雪夜车祸中,自己伤得最重的明明是双腿,他记得自己的双腿被整个压在了巨石下,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此时,他活动了下双腿,却并未感受到多少痛楚,反之,他臂膀间的伤从何而来呢?
“请问……”
陆续意下意识开口,但长年卧居病床,一动不动的植物人开口,总归是费劲的,他感到自己声音带着股难以形容的嘶哑,难听又刺耳,于是便又顿住了。
“我现在在哪?”
“A市第一人民医院。”男人眼中透露的怜悯让陆续意产生了一瞬哽咽,事实上他心里也确实和塞了黄连一样苦,一种不详的预感几乎笼罩住他刚刚雀跃起来的心。
似乎察觉到什么,陆续意抬起头,重新望向窗外,用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直直注视着窗外生机勃勃的竹林。
在这瞬间,什么都有了解释。他迟钝的记忆在这瞬间涌潮般回来了,记忆里,他有轻微的近视。
静默片刻后,陆续意低声道:“我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
医生很快从他床前柜里翻出一个上了年纪有些泛黄的信封,从里倒出几张照片,是一个全家福,很温馨的一个小家,一家三口在图片上笑得格外灿烂,陆续意余光瞥了一眼,心中的不安却益发严重。
“陆今意,”医生从照片的背面找出了名字,饱含怜悯得对这个昏迷了近十年的男人下了判决,“车祸前,你是叫这个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