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从半敞的窗隙吹入账房。
窗格下,沈秀蜷身靠在椅子上,昨晚她在这里守了一夜,天快亮时,才合眼小憩了片刻。
从来傅春锦都是闭窗而眠,所以每次醒来,都闷得难受。今日醒来,账房微风徐徐,全然没有平日的憋闷之感。虽说是合衣而眠,却也怕得紧,她下意识地揪住衣领,坐了起来。低头检视自己安然无恙后,这才轻舒一口气,穿上鞋子,起身绕过屏风。
晨光投落在沈秀脸上,勾勒出她娇艳的轮廓。
她竟在窗下守了一夜。
傅春锦又惊讶又心暖,生怕吵醒了她,便轻手轻脚地走过窗边,准备静静地看下剩下的账本,等她醒了,再梳妆整齐出去办事。
“阿姐,你醒了。”
傅春锦没想到沈秀的耳朵竟如此灵敏,只见她揉着眼睛眯眼看她,一边说,一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你去床上睡一会儿,还早。”傅春锦温声道。
沈秀摇头,“不妨事。”她忍住了后面那句“已经习惯了”,便从椅子上站起,笑问道:“阿姐饿不饿?我给阿姐准备早膳去!”
傅春锦含笑道:“那倒不用,我们回去吃,恰好我要回去办事。”
“好呀!”沈秀点头。
傅春锦捋了捋鬓发,“稍等一会儿,我重新绾下发髻。”
沈秀走近傅春锦,“我帮阿姐!”
“这……”傅春锦迟疑。
沈秀认真道:“这里没有铜镜,我来好些。”
“也好。”傅春锦坐下后,沈秀便温柔地解开了傅春锦的发髻,轻柔地用手指梳理了几下,干脆地绾了一个髻儿,用白玉簪子簪住。
她在傅春锦面前蹲下,左右仔细瞧了瞧,“好了!”
沈秀的眸光清澈无尘,并没有其他的杂念,可对于傅春锦来说,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近地看她。
大抵是因为不习惯,傅春锦暗暗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所以她才会有些心慌。喜丫是姑娘家,她也是姑娘家,她确实不该这样局促的。
“那……我们回家。”
傅春锦不敢再与沈秀的眸子对视,她微微低着脑袋,起身将账本收好后,将房门上的三把铜锁打开,走出了账房。
工人们已经开始搬运米粮去前店售卖,瞧见傅春锦出来,纷纷对她点头示好。
傅春锦瞧向阿庆,“阿庆,这里你先看着,我回家一趟,下午些来给大家发上月的工钱。”
“大小姐,其实可以晚几日发的。”阿庆知道米铺如今的情况,劝慰道,“我信得过大小姐。”
阿庆相信傅春锦,有些工人却不信的。每日干活就指望着月尾按时的这笔结算,少爷卷款跑了,卷的可是他们的辛苦钱,他们如今还安安静静的,已经是给足了傅春锦面子了。
傅春锦觉察了不少工人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她微微昂头,笑道:“放心,该结算的还是得结,不能因为冬青胡闹,让大家跟着捱啊。下午老时辰,阿庆你让大家在这里等着,我来给大家结上月的工钱。”
阿庆高兴极了,“是!”
傅春锦回头看向身后不发一言的沈秀,“喜丫,走了,回家。”
“嗯。”沈秀跟着傅春锦走出米铺,那些人的目光实在是让她不舒服。想到这几年来,傅春锦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家,沈秀是越发地心疼她。
“一会儿我要去码头,先结算那边的尾款,你昨晚没睡好,回家好好补个觉。”傅春锦一边走,一边安排今日之事。
沈秀本想说,她想跟着阿姐,可又想她这样一直跟着,只怕会惹傅春锦不舒服。所以她点点头,接受了傅春锦的安排。
两人回了傅家小院,重新梳洗后,两人吃了鱼婶准备的早膳。傅春锦回了房间一趟,唤了劳大叔一起,抱着一个木匣子,匆匆地出了门。
沈秀瞧见了,她好奇地问身边的桃儿,“阿姐这是要去当东西么?”只因那木匣子实在是别致,她想里面装的定是值钱的首饰。
桃儿叹气道:“还不是因为少爷,逃婚就算了,还卷了米铺的钱跑了。”
沈秀神情一愕,“全部拿了?”兄长掳傅冬青的时候,她也在场,突然掉出不少白银,当时她跟兄长都惊讶了。她知道那肯定是傅冬青卷的家里钱,只是没想到那些竟是米铺全部的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