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6 章(2 / 2)被修仙大佬迎娶的凡人首页

不过这些仙人们的事情,和阿箬没关系,她看着一批批访客登门,又一批批的被赶走,见怪不怪的继续看着竹子,然后拖着竹竿哼哧哼哧的往自己眼下暂住的茅屋走。

这屋子是她到达浮柔岛的第一天,岛上仙人用仙术为她搭起来的。仙人大约是习惯了修行之清苦,为阿箬造出的房屋也十分之简陋。不过阿箬也不计较这些,自己从水边拔了芦苇编织成席当坐具,又搜集了林中鸾鸟脱落的羽毛铺在石榻上做被褥,这几天勉强在这里生活了下去。

推门之后,她意料之中的见到了熟悉的脸。屋内那张硬邦邦的石榻上,躺着白衣胜雪的少年仙人。

“好吵啊。”阿箬进门之后,他向她抱怨道。

阿箬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不让拖曳在地的竹子发出过于响亮的沙沙声,不过她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聆璇君是在说,他那群徒子徒孙很吵。

在定飖湖与徒子徒孙相认之后,聆璇君原本是打算回到湖底的。虽然平白无故的被当成了妖邪,但他心态好,倒是一点也不生气,满心只想着他继续睡。

浮柔剑宗的人却坚持要将聆璇君请来浮柔岛尽孝心,说是要合宗门之力奉养“老祖”。

外表看起来一点也不老的“老祖”聆璇君在这些人的软磨硬泡连蒙带骗之下终究还是来了浮柔岛,登岛之后,浮柔现任掌门乐和真人立时让出了自己居住的慑峰给祖师爷,聆璇君也是毫不客气的就住下了,然后没住几天就开始后悔,嫌每日来慑峰骚扰他的家伙太多,最后干脆躲到了阿箬这里。

阿箬眼下住在慑峰的山脚,当初她跟着聆璇君一同到浮柔岛后,住处的安排成了问题。凡人和他们修士不同,要吃饭要睡觉,不能随便找个山洞让她打坐就完事了。聆璇君原本是想将她一同带上慑峰山顶的,浮柔岛的掌门人却拦住了他。

阿箬记得那掌门说:“凡人气息浑浊,恐玷污慑峰灵气。还是让她住在山脚吧。”说着便命自己的弟子当场在山脚用仙术伐竹采石,片刻间便搭建起了一座看起来像是能给人住的茅屋。

聆璇君听不出徒孙话语中对阿箬的轻蔑,既然阿箬的住处被安排好了,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腾云上山。

对仙人来说,万仞高山与平地无异,一呼一吸之间便能飞身至山顶,可对于阿箬而言,她一个凡人要从山脚爬到聆璇君的住处,只怕要一天一夜,当时她抬头仰视高山的时候,还嗟叹了一声,心想自己要想再见到聆璇君恐怕很难。

谁知就当她第二天收拾好“被褥”的时候,某仙人便从高山飘然而至,不请自来的睡在了她的卧榻上。

阿箬:……

为了躲避徒子徒孙,眼下他在她这儿已经藏了几天了。慑峰山顶的洞府中留着他随手做的傀儡冒充是他负责赶客,隐去了气息之后谁也不知道他居然会在一个凡人女子的房屋内。

不过阿箬也看出来了,他并非是讨厌自己的徒子徒孙——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喜欢或是厌恶的情绪。他不见这些人,只是不希望被打扰。

“我不明白。”阿箬将竹竿拖入房屋后找了个地方坐下,在处理竹皮的同时对聆璇君说话。

捂着耳朵哼哼唧唧的聆璇君有时会让她忘记他是仙门的宗师,而将他当做是一个普普通通爱抱怨的少年。“您过去嫌人世无趣,恨不得一睡不醒,可眼下徒子徒孙绕膝,您又觉得他们吵闹。”

“……现在找我说话的,都是我不认识的后辈了。”他不讲仪态的瘫在阿箬的石榻上,心不在焉的揪着柔软的鸟羽,“我醒来好几天了,本想再找个什么地方睡下,但想了想,万一我还有故人尚存世间呢?万一他们还要来找我呢?于是我便耐着性子等。”

“他们……来了吗?”这些天慑峰常有仙人飞来飞去,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他的故人。

“没来,他们都不在啦。”聆璇君说。

“不在了……”阿箬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

“我认识的那些家伙,要么死了,要么证得大道飞升了。七千年过去了,就我还留在这个世上,孑然一身,还要应付一大群聒噪的小孩子。”浮柔岛上那些在凡人眼中神通广大的仙人,到了他的嘴里便成了聒噪的“孩子”。阿箬听到这样的形容不免想笑,笑过之后抬头,不经意对上聆璇君的眸子,却见他也在笑,慵懒的、平静的勾着嘴角,明明说得是让人难受的话,可面上展露的却是满不在乎的漠然。

也许活得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吧。有句话叫做太上忘情,阿箬不知道用在眼前少年身上是否合适。

阿箬以自己有限的阅历,没法理解一个活了千百年的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也就不再管他,专心的低头劈砍着竹子。聆璇君则是趴在榻上,看她劈竹子。

这几天他们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的,互不打扰,各干各的事。阿箬不会似他的徒子徒孙一般赶着上来对他谄媚奉迎,而他也不至于因为闲得无聊就对理会阿箬。就比方说现在,阿箬用来刮削竹皮的短剑并不趁手,但她没有主动向聆璇君求助,聆璇君也仅仅只是看着。

“你是要编新的竹席么?”

“不,要做一个竹篓。”

“做竹篓干什么?”

“去后头的池塘那里捞鱼。”

“捞鱼做什么?”

“做鱼烩。”阿箬舔了下嘴唇。

“哦,我险些忘了,凡人是要吃东西才能活下来的。”聆璇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仙门宗师和凡人女子之间的谈话就是这样平平无奇枯燥索然。

太阳一寸寸的西斜,阿箬手中的竹篓一点点的成型,他们时不时的随口聊上几句,屋内的光线暗下去后,阿箬起身去寻找灯烛,聆璇君先于她的动作打了个响指,屋内霎时间再度跃起了两三朵火焰,悬浮在空中,照亮了黑夜。这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法术,但他在阿箬这里住了也有两三天了,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出手帮她。

仙君大人终于学会了“察言观色”体贴她的难处,阿箬不禁有些好笑。她这一笑倒是让聆璇君有些迷惑,在榻上翻了个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瞧。

阿箬早就发现了,沉睡了七千年再醒来的聆璇君有时候和凡人的孩子很相似,眼神都是剔透干净的,他不懂得掩饰也不知所谓的礼节,觉得疑惑便会直勾勾的向她望过来,而她适应了这几天,也学会了在这样的注视下淡然处之。

“方才我说到哪了?”

“说到你和你母亲弟弟一块逃难,被山贼所掳,逃出来时顺手抓了山贼养的猎犬烤了吃。”聆璇君清楚的复述了之前阿箬所说的故事,证明他之前有认真在听她说话。

他其实对阿箬的经历并不感兴趣,不说别的只说过去神魔之战的时候,人族在混乱中苦苦求存,如阿箬这般身世凄苦的人他见多了。

他承认阿箬比起大部分的凡人来说还算有趣,遇危难能不慌不忙,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也能很快适应,比起那些只知一味啼哭哀求的凡人要好,但即便如此,这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并不值得他上心。

而这时的他之所以愿意待在阿箬身边听她讲些在他看来过于平淡的故事,那是因为他实在是太无聊了,沉睡了七千年后,再度醒来时如果耳边没有人说话的声音而只有静悄悄流淌的风声,那他会怀疑自己再度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墓穴。

不过他倒也不是害怕孤寂——聆璇君在心里为自己解释,他只是会因此而感到乏味和厌倦而已,七千年后、七千年前,没有任何变化的生命。

“……后来我就被夫人买下了。哦,夫人便是勾吴国主的妻子,那日她前往樾姑城外的庙宇拜神,回王宫的路上遇见了我。我在牙婆手中并不安分,成日里想着要如何逃出去,伙同了十几个和我一样即将被买进娼馆的小姑娘一块作乱,打昏了看守我们的人,然后拔腿就往街上跑,想着混进人群中就没那么容易被抓回去了,结果反倒冲撞了夫人的车驾。夫人心慈,不忍心年轻的女孩到娼馆受苦,便从追来的牙婆手中买下了我们,送去了宫中的织室当差。我不是那批女孩中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漂亮的,但我运气好,得了夫人的青眼,于是很快被调去了她的身边,她命人叫我诗书礼仪,还将她的女儿托付给了我。”

说到这里阿箬深吸了口气,对凌夫人的追思、对湛阳的旧情、对自己被抛下的怨恨,这些感情交织在她胸臆,沉甸甸的压着她难受。

但这些感情聆璇君是无法体会的,他盘膝坐在榻上,聚精会神的盯着阿箬,等着她继续将故事说下去,对他而言“故事”就只是故事而已。

阿箬这时已经编完了一只竹篓,故事她也不想再说下去,看了眼窗外悬挂的满月,她想这已是休息的时候。

聆璇君躺在她的卧榻之上,仙人不在乎世俗礼节,阿箬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但厚着脸皮凑上去和聆璇君一块睡觉这种事她还是做不出来。因此她照常如往日一般找了几件据说是鲛纱裁成的衣裳做被褥,在屋子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便合上了眼。反正聆璇君有洁癖,自他入住之后,这间屋子便干净得连半点灰尘都没有,她倒也不用担心地上肮脏。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觉察到身上一暖,明白是聆璇君怕她夜间着凉,为她施法保暖。

阿箬睁开眼睛,望向了那个坐在月色下发呆的少年。也许是同情心泛滥,有那么一瞬间阿箬竟然觉得他很可怜。不过她一个朝不保夕的凡人有什么资格可怜他呢?想到这里阿箬自己都觉着好笑,被剑气所伤的脏腑隐隐生疼,她按住心口默默忍耐,忍耐向来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您为何没能得道飞升?”她在疼痛的同时昏昏欲睡,竟然下意识的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疑惑的事情。

等了很久,在她快要睡去的时候,她听见月下那人轻声的回答:“因为我还不知道‘大道’究竟是什么。”

“七千年前有人和我说过,我还要等。等一个人将我所不明白的东西,教给我。”月色冷如霜华,他扭头看向阿箬,那双浅淡的眼眸中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