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亭闻言很轻很轻地笑了,那一声轻嗤就像小猫的肉垫,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随后又像是毛茸茸的尾巴,轻挠着他的心。
“王爷,你这毒没个一两年清不利索,你又坐了三年有余,药力太猛,你会连命也没了的。”
月烛溟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失望来,看得沈牧亭脸上的笑更开了,只得顺着他搭下去的耳朵跟尾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急。”
月烛溟扣着他的后脑勺顺势吻了下去。
窗外起了风,风大得很,将天际的积云完全吹开,露出了漆黑的夜空。
皇宫,御文殿。
月凛天一身明黄龙袍,已卸冠冕,批阅奏折的手一顿,那双跟月烛溟有着三分像的眼看向堂下站着的沈蚩,眸间闪过一丝阴狠,转瞬又面露和善,笑道:“此事当真?”
沈蚩垂首道:“千真万确。”
月凛天那看不出喜怒的脸略一沉凝,继续批阅奏折,“国公如何想?当初可是国公让朕把三公子许给皇叔的,爱卿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么?”
沈蚩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嗔怪的意思来,“回禀皇上,老臣自是了解的,犬子什么脾性整个宣临城人尽皆知。”言下之意,便是月烛溟啜使的。
月凛天听闻过沈家幺子的传闻,长得好看,却不是那种惊人的美貌,他的美在于笑,传言沈家幺子笑起来,那双眼睛勾人得紧,但月凛天到底不曾见过真人,加之他对沈蚩也不是全然信任……
“那依国公看,朕当如何?”月凛天的表现是完全信任沈蚩的,沈蚩眸间现过几分杀意,让月凛天忽而挑眉。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这个沈蚩……
不过沈蚩想要凭借这么一点就拉自己下水彻底跟月烛溟撕破脸,他未免也太看低自己了,只是月凛天并未表现出来,他反而想看狗咬狗,受制于沈蚩与右相已经让他相当烦躁,若是能顺势拉右相下水让他们跟月烛溟斗个你死我活,他顺道把兵符要回来……
思及此,月凛天打量着沈蚩的神情,准备添一把火看看,道:“国公,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止是皇叔的意思?”
“皇上此话何意?”沈蚩烦右相,两人在朝堂貌合神离是众所周知的。
“皇叔向来拥兵自重,腿疾之后性情更是捉摸不定,方时镜又是我皇叔手下的人,你觉得……”月凛天的话并未说完,他相信凭沈蚩多疑又势力的性子,必然会想很多。
见沈蚩果真拧起了眉,月凛天觉得够了,他的钩子已经放下,咬不咬就看右相与战王联手这个凌磨两可的消息能在沈蚩心底能激起多大的风浪了。
不过沈蚩虽多疑却也谨慎,月凛天觉得自己的下一步定当刻不容缓,月烛溟知道自己若是交出兵权又废了腿,定无活路。月凛天自登基以来并无多大作为,月烛溟在百姓心中已然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保卫疆土,却又废了腿,性子虽变得残忍暴戾,百姓依旧视他为神。
这是月凛天不能忍,盛宣的皇帝是他,民心也应当向着他,而不是已经废了的残疾战王。
月凛天每每思及此都感觉如鲠在喉,偏偏不论他做什么,月烛溟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后来甚至连朝都不上了,好似真真切切做起了他的闲散王爷般。
这行为无疑是拥兵自重、挑战皇威。
只要兵权一天在他手,月凛天这个帝王便做得提心吊胆,好似自己这个皇位在兵权下飘摇如江上扁舟,看似平静,一阵狂风来,他便会坠湖溺毙。
而那随时可能会朝他刮过来的狂风,是那个只比他大一岁,手握重兵的战王皇叔。
他知道月烛溟不是不敢做,而是懒得做。他跟月烛溟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在为自己筹谋帝王路,而月烛溟觉得烦。在自己尝试朝他伸出求助之手时,月烛溟直接请命上了战场。
直到月凛天顺利登基,成了皇帝,却依旧受制于人,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务必的暴戾,他想杀了所有挡他路的人。
他了解月烛溟,月烛溟自然也是了解他这个皇侄的。
“皇上的意思是……”沈蚩疑惑地看向月凛天,就听月凛天道:“国公,想必你也明白朕的意思,三公子声名在外,到底如何,国公比朕更清楚。”
他怎么可能对沈牧亭不清楚。
这话让沈蚩的心提了起来,不得不说月凛天说得有道理,右相方棣通一直看自己不惯,沈牧亭又不讨他喜,他若是借用这一点,而战王也有心抹去所有证据,那么他查也查不到名堂来。
思及此,对于沈牧亭敢有胆子杀対久,沈蚩便想通了,当时他被沈牧亭的变化震惊得没反应过来,现今想来,战王不是个会和颜悦色与人说话的人,沈牧亭那喜欢哭哭啼啼的性子,必然做不出来这种事。
沈蚩的心略微沉下些许,回想起白日里沈牧亭的反应,也难为他那个废物儿子为了活下去顶着如此大的压力做戏哄骗他们。
可转念一想,如果这才是沈牧亭的本色,那么他这个儿子,未免也太过可怖。但是这一点是沈蚩如何也不信的,一个人再能装,幼时不可能装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