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不想死。
但是用屁股想都知道无法摆脱附身的东西这么下去她终会被附身的东西杀死更有甚者被控制。
逍遥军的老兵伍长打了个手势剩余的士兵们渐渐散开把被附身的杨老太太围在中间。
“对不住。”他毫不犹豫地道。
梁暮惊慌地一抖:“你要干嘛?”
杨夕挂在城墙上目光扫过一群傻兵蛋子:
“别逼我。”
傻兵蛋子看向兵蛋子头,稍微不那么傻的瘸腿兵蛋子头犹豫了一下。
杨夕一翻手扒住了城墙,嗖嗖上了墙顶。
头也没回地踩着墙头的垛子跑远了。
一连几天琼州城里再没人见过杨夕。
琼州剩余的活人,不论幸存的,意外闯入的还是害人害己的全都聚集在八卦门小道士守卫的粮库附近。
更多的活人从城中各处藏身点汇聚过来,带来耸人听闻的消息。
“南城墙整个塌了好像是有人跟鬼打架。但是目击的人只见着人没见着鬼。”
“东市场的鬼整个儿被清空了。”
“我半夜流出来放个水看见一个怪物从面前过去……不是鬼鬼能长几十个脑袋吗?”
“我们那一片儿的房子全塌了袭击的是条章鱼……嗨!内陆人没讲过活的那我还不行吃过死的吗?”
“州府衙门塌了,里面有几个特可怕的鬼跑出来了。我看见八卦门的小道长进去,没看见他出来。”
“兵营那边儿有点不对劲儿我学过一点仙术我瞅着像个幻阵啥的。”
梁暮分不清这些消息,哪一条是关于杨夕。
她有限的脑子试图抽丝剥茧,最终却只是徒劳无功。
很多聚集过来的人慢慢死掉了,粮库里大本营里慢慢开始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强1奸、抢劫、杀人夺粮。
她靠秦昭香从前配给她玩儿的那些丹药活到现在,一颗也没分给过别人。
她是个自私的人,不在乎别人是不是饿得快死了。这鬼蜮横行的城市,陷进来了,也就不用假装要脸了。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杨夕还活着。
琼州城四角的瞭望塔,已经活生生塌了三座。
仅剩的塔楼里。
杨夕叼着衣带子靠墙坐下,后背摩擦在石头墙壁上,蹭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
缭绕着升到空中,汇入天空的浓云之中。
杨夕半身染血。
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她是眼看着自己不受控的半身,把八卦门的其中一名小道士杀死了。
她试图救他,但是没成。
死不瞑目的小道士当场化作了厉鬼。那个年轻人大概到咽气都没想通,眼前的人为什么一边杀他,一边救他。
可惜变成鬼他也没能多想一会儿。
寄生在杨夕身上的东西,当场就把它“吃”掉了。
杨夕试了无数的办法,都没办法把摆脱它。反而眼看着它靠吞噬逝者,越发壮大。它不挑食,死去已久的鬼,和还新鲜活着的人,它都吃,不惜亲自动手。
杨夕尽量的避开活人了,然而无论如何避不开琼州满城的鬼。
那半边儿的身子已经不像个人了。
藤蔓缠绕,莹莹泛着毒物一般的蓝光。丝线飘舞,像猎食者的网。手脚也在变形,或者说那半边身子已经看不出手脚了。它看起来就是纠结成一团的怪物。
杨夕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漆黑的浓云。
吐掉了口中的衣带:“该结束了……”
她不能这样无休止的连累旁人,尤其她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可一切看起来没有半点转机。
这世界上会不会就是有人修行格外的艰难?或者,人生特别的不顺?
按理说是应该是没有的。
各人有各人的难,大家都是这么讲。
偶然听到的别人的故事,确实也挺难的,确实也是自己没经见过的。
可是杨夕心里还是会想,我是不是最难的那一个?
这个话儿她没跟人提起过,白允浪也没有,沐新雨也没有。
太矫情,显得自己像是个撒娇的小姑娘。
她真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迫切的渴望着长大,强大才能握住自己的命运。
可当她垂垂老矣的时候,依然没能握住自己的命运,才明白原来命运这东西想握住靠的不是年纪或者力量。这才开始怀念少小的时光,遗憾自己怎么没有趁着幼稚当借口,好好撒个娇。
生活太他妈苦了,修仙太他妈难了。
如果现在翡翠活过来,站在她面前问她:修仙你后不后悔?
杨夕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一定像当年那么坚决。
生活的恶意多得无法细数。没活到那一天儿,谁也别说自己做好了面对一切厄运的准备。
杨夕后悔了。
她怎么没在出生的时候,就直接爬回亲娘的肚子里把自己淹死?
空气中,亮白的电花开始丝丝缕缕地流窜。
绵绵带着腐蚀性的潮气,凝成雨丝,在狭小的岗楼里滴落。
天雷,苦雨。
生命终末的时候,杨夕把悲和恨装了满心。
天劫之下,同归于尽。
这是杨夕对付附身的魔鬼,最后的手段。
附在身上的魔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原本安静的半身,那些青绿泛蓝的藤蔓忽然躁动地缓缓绞动起来。
天空中的浓云缓缓压下来,远看仿佛云层成了液体,在岗楼的上方突然注入了一只漏斗。
魔云徘徊在岗楼上方,眈眈如同盘旋的秃鹫,等待着一头将死的老虎彻底咽气。
几条青藤触手一样缠上傍边的围栏,靠着收缩的力量想把杨夕整个人拖离原地。
杨夕一伸手拉住了它们。
她嘿然一笑:“别啊,之前不是赶也赶不走么?说好的生则同衾,死同穴呢?”
可是这一摸之下却摸出了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