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春,冻土未消,三班倒的煤矿上灯火通明。
半夜12半点,交班结束。
宋时风打着哈欠抓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冷水灌下去,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起来,顺带也炸醒空空如野的五脏庙。
都说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他觉得这句话不对,明明他这二十郎当岁才是一个壮汉三头狼,来多少能吃多少。
不行,他得找点食儿去。
“我说,你就这么出去?”来接班的陈铁军瞅着他。
“怎么了?”宋时风低头看自己,最新款皮夹克配裹腿牛仔裤,又潮又有范儿,有什么问题?难道是发型坏了?他冲着墙上特意挂的小圆镜照了照,大背头又黑又亮衬得他天庭饱满眉眼飞扬,跟电影里的赌神一样帅,没有问题呀。
“你真当是春天到了?大年才过了几天?穿这身当心冻掉你的鸟儿!”陈铁军不怀好意的往他下三路扫了眼,“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装逼。”
“滚你的!”宋时风飞起一脚就要踹。
陈铁军突然说,“工人来了!”
宋时风瞬间站好,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端起了他的老板的派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严肃的神情顿时变得有点拽不拉几。
说的多,其实也就用了两秒,两个交班的矿工走过来交矿帽时,看到的已经是不苟言笑的宋老板。
“行了,下班吧。”宋时风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
工人一走,陈铁军就开了腔,“我说你用不着这么天天板着脸吧,都一个月了,你累不累?”
“那不行,咱们三个我最年轻,长得又这么帅,不板着点没威信。”宋时风又恢复固态,一副老道的样子,“我可是有经验,当老板就得端着,不然没人当你是回事儿。”
“就你理多。”陈铁军啧啧两声,“你不嫌累就端着,我看你能端到什么时候。”
“端到所有人听到我咳嗽一声都心里抖三抖。”宋时风瞎扯。
“我看你是有病。”说着,一件军大衣飞过去,“穿着,冻掉了鸟儿有你哭的。”
宋时风接住抬手就远远的丢到椅子上,很是嫌弃的搓了搓手指头,“你这多久没洗了?好歹也是个老板,讲究点能死吗?”
“你能再矫情点不?爱穿不穿,我还不惜的借给你呢。”陈铁军一把扯回来大衣,“挖煤还瞎讲究,毛病。”
“稀罕。”宋时风切了一声,就那么伶伶俐俐的一身出了办公室。
刚出门,冷风就很不给面子的灌了一脖子,冻得他汗毛瞬间炸了起来,顿时有点后悔没接那件军大衣。
但他也没想回去拿,一想到那又脏又丑的大衣他就半点都不想往身上套,跌份。
得了,还是热乎乎香喷喷馄饨汤更能驱寒饱肚。
心里叨念着馄饨汤一路迎着小风往外走,头抬得高高的,腰板儿挺直,哪怕冻得想骂娘都不缩一下脖子。要风度有风度,要威严有威严,就是苦了自己。
老板包袱满满的宋时风一溜儿快走来到矿区大门,门口的灯昏沉沉的,不知道灯罩什么时候坏了,摇摇晃晃的,被风吹的吱扭吱扭直响。
这破天气。
不远处路边支着几个简陋的摊子,卖面的,做馄饨的,炸油饼的,不算丰盛,但在这冷兮兮的夜里吃上一口热乎的,饱肚驱寒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