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的第三天,天刚蒙蒙亮,齐二尽职的把继祖叫了起来。继祖无奈:“你个小娃儿不睡还把我叫起来干什么。” 齐二没搭话自顾端了热水进来。昨天中午后齐二就跟着继祖了,一下午一晚上就看出来这位少爷是个活乏没架子的主。齐二还小,在原来主家家里也没正经差事,差不多就是跟在少爷后面玩。昨晚回去跟娘说了,只觉得少爷很和气,没怎么让他做事。他娘赶紧跟他说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事。齐二爹娘兄姐千叮万嘱的叫他要好好服侍少爷。目前这位少爷是唐家唯一男丁,太太肚里的还不晓得是男是女,就算是嫡子,也太小了,近几年内是没法和少爷争的。所以齐二今天一大早就来伺候了,先叫醒少爷,再给端了洗脸水来。 在京城的时候继祖也有个小厮,临走的时候那小厮一家自赎自身走了。被人伺候这事,继祖也习惯。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娃给自己端洗脸水还是过意不去。连忙下床接过脸盆。齐二在少爷背后,就想,少爷果确是好相处的,爹娘就爱瞎操心。 早饭后,老太太带了三小姐四少爷五六七小姐,还有半车礼物去族长家了。因为早就送了信来了,到族长家门口时,族长的儿媳已在门口等着了。 族长儿媳热情的迎了上来:“您就是三房的二婶娘吧?我进门的时候,您都到京城了,一直都没给您老请安呢。” 老太太拉着族长儿媳的手笑眯眯的打量:“你是青哥儿媳妇吧?看着就是爽利能干的,模样也俊,青哥儿好福气。” “唉哟,都一把年纪还俊那,老太太您别笑话我了。”青哥儿媳妇笑得开怀,女人都大年纪都爱听好话。“要说能干吧,全族里就数婶娘您了。只凭能养个进士来,就没人能比得上。” 老太太嘴上客气着。当年儿子才中进士进京为官时,确实是得意的。如今这样,说后悔吧,也不至于。老太太年纪大了,经过的听到的多了,起起伏伏的事多了去,是好是歹,不好说,至少人在,总有再起的时候。 又让孙儿孙女给青哥儿媳妇见礼。青哥儿媳妇忙扶起来,又夸老太太儿孙成群有福。 老太太一再客气又说:“你嫂子有孕一路累着了,等她歇好了,再来找你说话。” 青哥媳妇忙说自家人不用客气,又赞婶娘有福气,又要抱孙孙了。 两个亲亲热热的一边说一边挽了手进到正厅,族长和族长太太都等着了。 见儿媳妇带了人进,族长太太起身迎了过来:“早有小子来报,说你们到了,我们等了老半天都没见进来,准是青哥媳妇你只顾着话唠,不记得迎了你婶娘进来。” 说着就把老太太让到左边第一个位置上,请老太太坐。老太太先给族长行了礼才坐下。族长是长房嫡枝,年纪比过世的唐老爷子要大些。老太太给他行个礼,不亏。族长倒没撑着,起身还了个礼。 宾主落座后,又唤两家的小辈上来磕头,也没真磕头,做个样子就赶紧拦住了。又是一通互相吹捧,又送了见面礼。族长相代媳妇瞧着老太太给准备见面的礼,那个笑真诚了许多。老太太准备的见面礼,少爷们是上好的文房四宝,小姐们是一串红珊瑚的手串,看上去成色很不错。族长家准备的礼就差些了,都是一个红包,捏着就是一小块碎银子的样子。 来之前老太太就交待过了,桃花镇不过是个小镇,便是一族之长,也不一定比得过京城的小富之家。在京城里见了世面,可不能看不起老家之人。便是有些小话,回家再说,万不可在别人家里露出什么神色来。所以几位小姐们表现都很得体大方。继祖少爷?那就更不用说了,一直都装得乖巧有礼。 老太太在去京城之前就和族长太太认识,老妯娌间偶尔也通个信,现在见了面很有话聊。说说各自的儿女子孙,再说说以前有趣的人和事。两老太太说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哈哈大笑。 在前世八卦满天飞,到了这里继祖难得听一回。此时听两老太太说东家长西家短,还有什么谁家媳妇不孝谁家婆婆凶之类的,配着族长家的茶水点心,继祖听得津津有味。 族长不耐烦了,打断两个老太太的家常,问道:“我看你们早打发了管家回来修房子,此次回来是不走了还是怎的?” “先不走了,怎么得住个四五年的。”老太太说:“我儿他补了个缺去了远处,一任就是四年,任期到了还不晓得是回京还是又给排到什么去处。我们一家子本就是因着他在京城当了个官才去的。如今我儿去了他处,我们在京城住着也没意思。再着,老了老了,越发想家了,就干脆带了一家老小回来了。” 族长太太赞同:“可不是,你们一家子在京城也没个亲朋,平日里也没个走动的,住得多没意思。回了桃花镇乡里乡亲的多自在。” “可不是,我是越往南来,心情越舒畅,也没觉着累。” 两老太太又感概上了。族长没法,只要考较起继祖的文问来。族长也是举人一名,在继承他爹族长之位前,当过好些年书院的先生,教出过几位举人进士,唐老爷都在族长手上读过几年书。 族长说起学问言之有物,继祖小心应答。有些能答上来,有些则答不上来。 老族长捏着胡子说:“你小小年纪有此学问已是难得。当年你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如你。” 两老太太早没八卦了,认真听一老一小对答。听了老族长夫子的总结,老太太高兴地说:“唉哟,您可不能这么夸他。这小子聪明倒是比他老子聪明,就是没他老子用功。您是不知道,这一路上的,一会儿说累了,一会儿车上晃了,就没好生看过书。” 继祖不依:“祖母,我哪有偷懒,晚上住店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书的。” “看是看了,不过看不到半个时辰,便说晚了,早些歇歇第二天好赶路。瞧瞧这话说的,我跟他太太都没说歇,他倒是想歇了。不是偷懒是什么?” 唐家小姐在一旁捂嘴笑他,最小的那个还刮脸羞他。继祖不好意思的抓头笑笑。 族长太太便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难为他小人儿一个,一路吃饭住店都要操心,哪像你们只管坐车夜宿,能不累吗?” 老太太叹气说:“老嫂子这话说得对,当初只想着下人都是在京城买的,不好带回来便让他们自赎自身,没想到一路上没个操持的,只好辛苦我这乖孙了。” 族长太□□慰道:“总算平安回来了,安顿好了后,你多疼他就是了。“ “疼,不独他,所有的孙子孙女我都疼,老了老了,不就是为了儿孙吗?” “就是这话。” 俩老太太又感慨上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好在此时小丫头来报:“老太爷,老太太,太太说饭菜备好了,请客人用饭了。” 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 饭菜都是桃花镇当地菜式。老太太好些年没吃过家乡菜了,吃得很开心。唐家几个小的吃着新鲜,吃得也很开心。见此族长一家子倍觉有面子。 饭后,略坐坐喝了一杯茶后,老太太告辞。族长太太带青哥媳妇送客。 到大门口时,老太太让李嬷嬷拿出个荷包。青哥媳妇眼尖,荷包用料和做工都很好,怕里面装的不是一般物件吧? 老太太松开带出拿出一只碧玉手镯给族长太太戴上:“这么多年,我家那些房子啊地啊,可没让兄长和嫂子费心,我就想着,怎么也得好生谢一谢。这只镯子,是太后赏给我那大孙女的,我那大孙女给了我。那会儿我大孙女伺弄的几株茶花开得好,太后瞧了欢喜,当即就摘了这只镯子赏了她。出门的时候我就把这镯子给老嫂子您带来了。” 族长太太听说是太后的东西,当下就要取下来:“唉哟,这太后赏的,我怎好要,弟妹还是留着吧。” 老太太按住:“特地给您带来的,要是一般的东西,我还拿不出手的。这一二十年的,我家的事,您和兄长没少操心。” 唐家几个的小也在一旁劝着。 其实,族长一家还真没操什么心,不过是看着没出乱子罢了。老太太不过是示好而已。 其实,这碧玉镯,也不是太后从手上摘下来的,太后老人家不过说了句:“赏!”管事嬷嬷选了这镯子给唐大小姐。族长太太总不能到太后跟前问:“您老瞧瞧,这是您老戴过的吗?” 青哥媳妇一旁干着急,直到族长太太推辞不过收下后,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