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要参加科举!” 他睁开眼,直直的盯着唐才孟和钟廷,眼中坚定得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被他震住,怔了半晌,最终齐齐严肃点头。 钟廷:“有魄力!我相信你!” 唐才孟:“不愧是我兄弟!” 易盛安顿时无比高兴,“那我们一起去科举吧!” 两人……懵了。 话一从嘴里牵出来,易盛安就觉得这事儿有益无害。随着这思绪,他脑子里的思维开始往各个方向延伸,最终不知哪根筋接上哪根,一拍桌子,觉着,诶!可行! 海饮一杯,易盛安手一挥开始长篇大论。说了了半天,唐才孟和钟廷最终居然被他说得连连点头热血沸腾,竟觉得他的话甚是有理! 好!科举! 杯一碰,清脆的轻响声在三人中间撞开。 三人喝下茶互相嘿嘿一笑,一条科举之路就以这种近乎儿戏的方式被他们选定。 十四五岁的少年最是有干劲,更何况此时他们满胸热情无处释放。 三人合计了一番,一致决定——先去买笔墨纸砚! 要想参加科举,其他的不知道怎么准备,但肯定得先练练字儿啊!毕竟科举考试是要用手书写的,夫子也常强调“考卷整洁”的问题。 整洁?三人埋头一想,除了钟廷的字还能看之外,易盛安和唐才孟的……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尧度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整个县内只有两家店在售卖笔墨纸砚,一家是书店,一家是杂货铺,还都在一条街上。 易盛安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主,从茶馆出来后就嘻嘻哈哈的到了书店门口。 一脚刚踏进门,易盛安眼角突然瞟到一个瘦弱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隔了两个店铺的杂货铺外。他停下脚,笑凝在脸上,有些惊喜不定。 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可跟记忆中的人都对不上号,是谁呢? 脑子翻了几遍,却就是想不起来。 “怎么了?” 他停下,钟廷两人也停下,莫名问他。 易盛安摇摇头,舒展眉心,“没事。”走了进去。 暂且将其忘在脑后,三人一进去掌柜就热情迎了上来。 “易少爷唐少爷钟少爷,欢迎欢迎,快请进!” 熟门熟路的将他们引向小厅,请他们落座,掌柜边往书架走边说:“三位少爷来得正是时候!我昨日刚进了一批稗官野史,都是年轻人最喜爱翻阅的!” 拿出将近十五本小册,掌柜将它们摆放到三人面前,“同往常一样,一本五文!” 易盛安、唐才孟、钟廷:…… 这行云流水的,气儿都不带喘。 “咳咳。”易盛安握拳捂嘴咳嗽两声,嘴角微抽,“掌柜,我们今日不买这个。” 掌柜:……有些愣。 不买这个?那还能买什么? 但到底是生意人,反应快,掌柜快速把话本收起来,堆起笑脸问,“那请问三位少爷需要点什么?” “笔墨纸砚,一人一份,多少钱?” 掌柜:…… 笔墨纸砚?易盛安他们要买笔墨纸砚? 压下心中惊诧,掌柜回道:“这笔墨纸砚类不同价也不同,不知三位少爷要哪种?” 这可把他们问住了,从不知道笔墨纸砚也有这么多讲究的,还分类别?三人面面相觑,打算说要最好的。 话刚要出口,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抬眼望去,进来的是一位素袍两鬓斑白的老者,一看到他,易盛安三人齐齐起身作揖。 “石夫子。” 对于自己的启蒙之师,三人还是很敬重的。 盛扬书院统共三个夫子,石夫子是大夫子,姓石名书文,主要负责幼童启蒙和童生讲学,声望极高。 在整个尧度县,就他最有学问,据说年轻时曾是乡试第一、荣及解元,整个白青州学识优首。可几十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孤身一身来了这个小地方,在此落了根。 尧度县大部分后辈都受过他的教导。 听到有人喊他,石书文抬头看过来,“嗯”着应了一声,就轻车熟路的往右边走去。 掌柜早在石书文进来的时候就迎了上去,熟稔的跟他话家常,拿出他需要的物件。 纸、墨。 易盛安眼睛一亮,往那边走去。 “给我们也拿这一种。” 掌柜脸色微变,道:“这是老爷子托我从城里带的,量不多,易少爷您再看看其他的?” 拂了易盛安的意,掌柜暗叹要遭。这易少爷高兴的时候好说话,一不高兴了就跟头倔牛似得哄都哄不住,很难对付。 自己这会儿拒绝了他,等石夫子出去了他肯定得闹个半晌不罢休。 不知道掌柜已经脑补出很多凄惨画面,易盛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静了下,无视掌柜惊讶表情,道:“那就随便拿吧。” 石书文已经把东西裹好准备离开,听到他们的谈话看向易盛安,“买纸墨?” “是。” 石书文又看向他身旁的钟廷和唐才孟,“习字拿二等纸即可,墨随意,”顿了下,他又道:“笔要圆健齐尖,顺手即为佳品。” 作为书院夫子,石书文自是知道学生的学识程度。 他说得平淡,却让易盛安三人觉得窘迫,耳尖微红,连连称是。 石书文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了些,易盛安才突然想起要问科举的事。让唐才孟他们在这儿等他,他赶忙追上去。 “夫子,请留步!” 石书文应声停下,看向追来的易盛安。 在石书文面前站定,易盛安斟酌好词句出声,“学生有几个疑问,可否麻烦夫子为学生解惑?” 石书文点头,“你说。” “请问夫子,若要参加科举,学生该准备什么?” 闻言,石书文脸上严肃去了几分,面露诧异。早上他其实也听闻了易盛安想要参加科举的事,但回想起易盛安往日表现,他只觉得易盛安又是一时兴起。 毕竟易盛安没少做过关于学习的决定,都是开头风风火火最后不了了之。 他确实不是个读书的料。 易盛安多活了那么多年,比真正的十四岁少年会看眼色,一瞄就知道石书文在想什么,却也不恼,只叹自己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如此稍稍一作改变,就让人诧异非常。 他原本也想过,要不要做回那个十四岁的易盛安,可经历了那么多,他着实再做不出那种天真青涩的姿态,也没办法放任自己享受玩乐。 他觉得自己的脖颈上方正吊着一把寒气逼人的铡刀,只要他稍微放松,那刀就会落下来,直接砍断他和他亲人的脑袋! 思绪万千中,石书文秉持着“授业解惑”的理念出声了。 “要科举,最先要掌握的是'千诗礼国伦'五著,牢记于心背诵流畅。精通五著后,则要练习'赋',作词吟诗,锻炼韵律五言。” “千诗礼国伦?” 易盛安觉得这几个字有点熟悉,却愣是想不起来,疑惑出声。 石书文皱眉看着他,眼神中全是责备。这些最基本的都忘记了? “请夫子赐教!”易盛安厚脸皮作揖。 石书文见他表情真挚,叹了一口气,详细道:“《千字文》《诗书》《礼义》《国策》《伦理论》,由浅入深层层掌握,必须融会贯通方才有机会通过科举。” 许是想到自己参加科举的时候,石书文又感叹道:“科举一路就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稍稍缺点学识远见,便会被人挤下深渊万丈。虽可再上独木桥,却更辛酸疲累。” 易盛安听到五著后,脑子翻了一遍又一遍,才翻出那少得可怜的关于它们的记忆。此刻又听到石夫子的叹眼,连连点头应和。 他没经历过,只觉得石夫子所言有些夸张。 等石书文叹完气,他继续问,“那科举是在何时何地进行?” “县、城、州、京。”石书文捋了捋胡子,“科举有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四级,由县到州拾级而上。童试又分县试、府试、院试三阶段,县试在每年二月初,府试在每年三月初,院试在七月初。” “过了童试第三阶——院试,才算入了仕籍,有了功名,得'秀才'称谓。” 易盛安边听边记,此刻倒觉得难了。 这科举层层递进程序实在复杂,他为刚才觉得石夫子夸大说辞有些脸红,此刻听他说的这些,他为自己捏了把汗。 这么一想,要从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变成一个能参加科举的学生,其难度可能不亚于一个黄口小儿力搏猛虎,一个字——难。 易盛安突然想,自己真的行吗? 念头一出,他的脑子里直接冒出郑绍阳的脸来。 那讥讽的样子,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蓦地握紧手! 他想起他曾经想过的事——如果他当时也身居仕籍,是不是就不会活成那般凄惨模样?是不是就可以儿女绕膝高堂和祥? 念头一出,几番辗转,直接化成心中执念,难消! “还有最后一点。” 石书文的声音打断了易盛安的思绪。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