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袁一点了点头,罂粟露出一脸鄙夷的冷笑:“人渣?我看你更像人渣!毕竟,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费尽心机,追来上官姑娘,得手就始乱终弃。” “然后,为了功名利禄,又借着贴身保护太平公主,这一特殊身份,对她大献殷勤。” “你明知她大婚在即,却偏唆使她与你私奔。最后,竟极其无耻用她做筹码,换来这龌蹉的王侯富贵之身。老天真不长眼,怎么还让你这样败类活在世上?!” 面对罂粟这一通毫不留情的数落,袁一始终一言不发,最后,他只是淡淡道:“这其中有些误会。” 听到如此无力而单薄的解释,罂粟更加愤慨道:“误会?当年,在扬州时,你拿着上官姑娘写的词,让我帮忙谱曲。” “当时,觉得你是一个专情的人,就照做了,想必,你能获得上官姑娘的芳心,我真是功不可没!”说着,她连连冷笑摇头。 “对于婉儿,我不知如何,才能你与说清这其中原由。” 说到这儿,袁一叹了口气,不甚感慨道:“或许,你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变故,对于一个人也好,对于一些事也好。当时,以为永不改变,可后来却发现,太多事情抓不住,也留不了,只好随波 逐流。你信命吗?我信!” 罂粟见他说情真意切,又想到自己孤苦飘零的身世,脸上憎恶之色缓和了许多,眉宇间却升腾起浓烈的哀伤。 她低头沉思了良久,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命?我也信!你信因果报应吗?” 袁一很清楚,她话中之意,于是,便故作一副轻松姿态:“你心中不早有答案吗?何必问我?” 罂粟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你这般从容自若,是真问心无愧,还是无耻至极?上官姑娘的事,就当其中有些我不知情的原由,可太平公主事,又该怎么解释?” “那会,我和敏之正逃亡,偏巧遇到你带太平公主逃婚私奔。太平公主与敏之是表亲,又一块长大,她跟敏之说了很多,你们之间事。” 说到这儿,罂粟的神情变得落寞起来:“这些年,我们虽然一直都在逃亡路上,可敏之却没有,停止对她的关注。” “甚至,在他离世的半年前,他辗转打听,找到了猎户。他以为你们还在那儿,却听到……算了,不说了。对于这些,你又该怎么解释?” 袁一紧抿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希望猎户村的事,不要再跟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提起,那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罂粟垂下视线,许久后,方才开口道:“敏之,也曾跟我说过相同的话,可不同的是,他为了保护太平公主的名节,而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袁一看着她,满脸真诚道:“难道没有想过,我这也是在保护你。当年,贺兰敏之恨不得把我杀了,就算杀不了,也要在我背后捅刀子。想必,这些年,说了我不少坏话吧!” 罂粟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你的所作所为,就算受尽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当年,他若真有心杀你,最多不过是为民除害!” 袁一吐了口气,无奈道:“死者为大,我也不跟争辩这些。我之所以来这儿,跟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我都要带你走。” 听到这话,罂粟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你想干嘛?我不会跟你走!” “我们之间误会深重,我知道,你不可能心甘情愿跟我走。可你真觉得,那个赵乾费尽心思得到你,真会让你生下贺兰敏之的孩子?别太天真,他可没那么在意你,他就像天下所有男人那样,只是觊觎你的美貌罢了!” 罂粟冷笑道:“觊觎我的美貌?那你呢?你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你们这些男人骨子里都一样!以前,我虽然生在风尘,可我总会尽其所能的避开,可现在……” 说着,她的伸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肚子,目光顿时变得柔软:“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敏之已经走了,我的心也死了,唯一能让我活下来理由,只有我们孩儿。我自小孤苦无依,过怕了漂泊,受人欺辱的生活。” 她的眼眶骤然红了,眼泪簌簌往下落:“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还跟着我受漂泊之苦。我不敢多想,只求他,能在衣食无忧的坏境里长大成人。” “为了我们的孩子,就算委身于赵乾,做一个外室小妾有如何?至少,他肯给我一个名分,也答应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见罂粟如此信任赵乾,袁一忍不住反驳道:“当初,赵乾与你素未谋面,他却用一万两银子,像货物那样,把你给买回来。你觉得,谁会对一个货物兑现的承若?” 罂粟反驳道:“没错,我是他买回来的货物。可一直以来,他对我都是以礼相待。所以,我愿意信他。就算,我有眼无珠,被骗被坑,也不会再错信,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袁一见不管如何说,都只是换来罂粟的冷嘲热讽,于是,他只好道:“错信?先撇开其他人的事不谈,单说我对你,扪心自问,我何曾失信于你?” “你……”罂粟皱眉看着他,竟一时词穷,她好似真想不出,面前这个人,何时失信于她。 最后,她的气焰顿减,不得不得低下头,声音低沉道:“的确,没有。我一直以为,我们是能够交心朋友,可你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发指。我不能当做什么都看不到,也不得不去联想,究竟有多歹毒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袁一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有些事,已无从解释。我只求你再信我一次。我可以给你一个栖身 之所,也能保证,让你和孩子一生衣食无忧。” 说完,他向坐在软垫上的罂粟伸出手。 这次,罂粟没有严词拒绝,而是,犹豫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要得到什么?” 他真诚道:“我之前,就说过,你不仅是罂粟,还是语瑾。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一辈子。” 罂粟摇摇头:“我不曾说过,也从没这样要求过你。因为,这已经超出一个朋友,该承担的责任。” 他笑了笑:“对我而言,在这个世间,你是罂粟,也是语瑾。我对语瑾承若过,现在,对罂粟兑现,也在情在理。” 罂粟陷入一阵迷惘:“你如此念念不忘,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梦?” 他神情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哀伤:“那是一个很伤人,却割舍不下的梦。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罂粟犹豫着抬起手,就当她的指尖要碰到,宽厚的手掌时,她突然停住,脸上出现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敏之,曾跟我说过,你最擅长花言巧语,太平公主就是这样被你骗到的。果然,我差点就被你蒙蔽了。若我今天真跟你走了,恐怕敏之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 说完,罂粟突然对着窗外大叫道:“救命!来人啊!……” 这时,袁一听到远处响起急促的脚步,他知道,来人很快就会进来。 于是,他便慌忙抓住罂粟,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提醒道:“记住了!不要喝赵乾给你的药,那不是安胎药,而是打胎药。待会,丫鬟端来的药,我好心换成了艾叶。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便放开罂粟,从窗户飞身而出。 经此一事,袁一虽然知道,罂粟很抗拒自己,可他却没有打消带罂粟脱离虎口的念头。 之后,没过多久,袁一就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赵乾将罂粟私藏在别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 因为,罂粟曾是名动天下的第一花魁。所以,赵乾身边的好友,同僚都撺掇着,要他效仿贺兰敏之当年那般,召集城中的名流贵胄,也来场轰动神都的雅集。 虽然,贺兰敏之的下场惨淡,可当年他作为大唐第一公子,其奢靡风雅的生活作风,一直都被天下人艳羡,也被王孙贵胄所追捧。 即便至今,也为人所津津乐道。 此时的赵乾,贵为中书令,也算是位极人臣,当他听到如此提议,也不免心痒痒的,也想过一把被天下艳羡瘾。 有了这样的心态,赵乾经过少许挣扎,然后,一咬牙便决定,要热热闹闹地办场雅集。 这日,袁一正坐在军帐中,翻看兵书,一个身着铠甲,腰配军刀的小将,捧着一个紫檀螺钿嵌的拜匣走进帐中,双手奉给袁一道:“大都护,中书令赵大人府,送来请柬,请大都护过目。” 其实,此刻袁一并不知其中缘由。 因此,他不免感到有些纳闷,自己来神都不过数日,又与赵乾素未谋面,这会儿他突然送来请柬,不知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