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从容作答:“圣后是非分明,却是难得的好人。其实,有位高人曾跟微臣说过,完成大善之德,就牺牲小善之行。” 武后问道:“那何谓大善之德?何又谓小善之行?” “让四夷臣服,百姓安居乐业,促就千古盛世,便是大善之德,至于小善之行,便是锄强扶弱,见义勇为,做个正直的好人。” 武后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她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牺牲小善之行,完成大善之德。” 这时,袁一起身道:“微臣知道,圣后就是这样的大善之人,微臣愿意倾尽所有,成就圣后大善之业,永续大唐千古盛世!” 武后并没有被这番称颂所迷惑,只见她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袁一,冷冰冰的问道:“那你希望得到什么?” “微臣希望,百姓安乐,天下不再有战祸。也希望在乎的人,能够因为微臣的选择,而避开权利纷争,所带来的牵连。她能够一直平静安乐的生活。这就是微臣希望得到的。” 武后点点头:“本宫明白了。” 当抉择之事尘埃落定,袁一的心头大石也跟着落地。 其实很多事,最难走出的是第一步,之后,无论愿不愿意,都会被局势推着继续向前。 驻军在城郊的袁一,托人打探罂粟消息,已有五日,却一无所获。 他感到百无聊赖之时,梅仁便拉着他进城,履行及时行乐之约。 他本意不想去的,可想着梅仁跟着自己在安西都护府,吃了许多年苦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能扫了他的兴致。因而,只好应承着欣然前往。 如此,他们换上便装来到城中,他们先是在城中最气派的饭馆,点了一大桌山珍海味,就着陈年佳酿,大快朵颐地吃了个撑破肚皮。 出了饭馆,他们带着一身酒醉的微醺,因为,对洛阳城并不熟悉,所以,他们一路询问之下,才在一条并不起眼的巷子里,找到城中最有名的澡堂。 这间澡堂之所以有名,是因为那里搓澡师傅的手法堪称一流,任何试过的人,都会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有焕然一新。 当泡过澡,俩人带着一脸轻松的表情,从澡堂中走出。 梅仁展开手臂,伸了大大的懒腰:“哇!泡了个澡,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脱胎换骨!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袁一看了眼一脸陶醉的梅仁,嫌弃道:“不就是泡了澡,至于吗?” 梅仁重重点头:“至于!非常至于!安西都护府条件有限,想要舒服地泡个澡,基本奢望。” “这些年,我连做梦都想好好地泡一个澡,让专业的师傅替我搓背,刮刮脸,顺便修修脚。今天才总算得偿所愿。” 说着,他抬起手,看着被修剪得整齐漂亮的手指甲,颇感满意道:“没想到,这澡堂的师傅,修脚技术一流,连手指甲的手艺也这么好!下次,一定要再来光顾!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修指甲的工具不会是同一套吧?” “你觉得呢?” “嗯……不是。” 见梅仁自欺欺人,袁一不怀好意道:“是吗?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个师傅替你修完脚,就用同一把修脚刀,替你美美地修个手指甲。并且,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把刀还为之前进来的一个胖子服务过。” 梅仁眯着眼看着他,一脸怀疑道:“胖子?确定?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当时,胖子就呆在我旁边,一直在放屁。还有,他那一脚的灰指甲。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这么一说,我是有那么点印象。所以……”这时,盯着手指甲的梅仁陷入一阵沉默。 而后,他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从袖中掏出条手绢,一个劲地擦拭着手指。 最后,他嫌弃地将手帕抛得老远:“真他娘的,太恶心了!” 袁一看了眼他的手,调侃道:“手指甲还在,的确恶心!就是可惜了你今天,刚买的缂丝手帕,花了好几两银子吧?” 梅仁白了他眼:“你明知道,都不提醒我,真是太坏了!” 袁一耸了耸肩:“别人去澡堂,就是正正经经修个脚,谁能想到,你这么别出心裁,偏修个手指甲。你这么娘,能怪谁?” “娘?有没有搞错?修个手指甲就叫娘?”说着,顿时火大的梅仁,从街边随手揪来一个路人,恶狠狠地问道:“你来说,我娘不娘?” 见梅仁架势十足,路人被唬住,他先上下打量眼梅仁,见梅仁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俊美不似男子。 恍然间,路人露出迷醉的微笑,连连道:“不娘!不娘!姑娘一点都不娘!” 梅仁得意一笑,向袁一道:“听到没?!慢着,什么?姑娘?” 路人一脸爱慕道:“姑娘是美,真美!我知道,姑娘一定是大家闺秀,家教甚严,出门才会扮成男儿模样!姑娘可有婚……” 没等他把话说完,梅仁怒踢了他一脚,骂道:“什么乱七八糟!滚!快滚!” 见到梅仁囧态百出,在旁围观的袁一始终保持着幸灾乐祸的微笑。 这时,他上前,拍了拍阴沉着脸梅仁,不忘取笑道:“这青楼,咱们还去不去?若去了,那些真姑娘,会不会误会,你这个假姑娘,是来抢生意的?” “呸!有你这样伤人自尊的吗?身怀绝世美貌,是我的错吗?这是老天给的,我有什么办法?!” “只怪那混蛋不长眼,我这就去让那些青楼女子见识,什么叫纯爷们!真汉子!”梅仁边说,边做着几个自认为很纯爷们,其实,很滑稽的动作。 袁一笑道:“那真是让人很期待!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由于,梅仁急于表现自己的男儿本色。 他一进青楼,就很糙爷们的将脚往凳子上一搁,捧出一把银子,冲着前来招呼的老鸨,吼道:“大爷我,要这里最大的雅间,最好的酒菜,还有,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来十个!” 老鸨看了看,见梅仁只是带着袁一前来,便道:“你们两位爷,十个姑娘,会不会……” 没等老鸨说完,梅仁又财大气粗的吼道:“对!对!十个姑娘太少了,给我们上十二个姑娘。”说罢,梅仁便将银子全都给了老鸨。 老鸨一脸为难道:“爷啊,您这银子,恐怕不怎么够啊!” 听到这话,梅仁顿时就蔫了,他收回脚,怯怯的问道:“不够?那……那多少才够?” “实不相瞒,我们这儿是洛阳城,最好的青楼,就凭爷这点银子,恐怕只够两位,在这大厅里看看歌舞,小酌几杯。” “这样够了吗?”袁一从袖里掏出一张大额的银票,递给老鸨。 老鸨接过银票,一看上面的数字,突然精神一振,欢喜道:“够!够!两位爷请!雅间请!” 很快,老鸨将一切打点妥当,满席好酒好菜,满室靡靡之音。 而后,打扮入时的姑娘,巧笑嫣然在屋中围坐,她们知道来客出手阔绰,便使出浑身解数取悦他们。 因此,原本拘谨的梅仁,在美人们的刻意奉承的下,几杯酒下肚,便无所顾忌地同她们调笑,嬉戏追逐起来。 袁一并没加入他们的游戏,而是坐在席间自斟自酌着,一位姑娘不想冷落了客人,便来到他身边,找了些话题攀谈起来。 这时,姑娘问道:“男人来烟花之地,都是寻欢作乐,可爷却在这儿喝闷酒,岂不无趣?” 袁一连正眼也没看她:“我本来就是一个无趣的人,何必让自己看起来有趣呢?” 见没能引起袁一的兴趣,姑娘失落道:“我自认为绕不过爷,愿意自罚一杯!” 说罢,姑娘拿起袁一手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也袁一添了杯。 姑娘的心思自然逃不过袁一的眼睛,他冷冷道:“你这是在骗酒喝,还是故意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说罢,袁一抬头看向,正端起酒杯的女子。 恍然之间,他觉得女子眉眼之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刻,还注意到女子所散发的淡淡幽兰之气,也是那般熟悉。 因此,他暗暗猜测,难道她们用了同一种熏香? 只见,女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轻快一笑:“显然,两者我都做到了!” 见到女子笑中透露出的自信与韧性,袁一不由得想起记忆中的她,也是这副模样,永不服输,总会达到目的。 当他思绪飘远时,听到身旁的女子道:“我都喝了,爷不是这么没风度,就这样把我晾在一边吧?” 他回过神,笑了笑,已没有之前的冷傲,他痛快的将酒一饮而尽,向女子问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