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逃,也不应该逃,若想走,这女子留不住他。
因为他手中所持的是灵宝派传承之物,可以聚宝凝运的玄鼎,坚硬无匹。
与女子剑从这一方天空杀到那一方天空,纵横十里,就连雨势也跟着挪移。
那些雷剑一口口飞射过去,皆被二人斗法的余波给涤荡一空!
山下面的年轻道士摸了摸下巴,虚空里一闪,那只木碗跳了出来,浑身发颤,电光缠绕。
木碗里有一整片雷云,闪烁着雷光,而里面的一半雷剑已被禁锢。
这只木碗自成乾坤,不知是哪一派的秘宝。
“这些雷剑比茅山那一口要虚弱很多,只不过,结成一片阵,阻挡了斗法声势。”
在山下,道士看得很清晰。
女子和郭赤玄斗法,连一道剑光,一丝气息都透不出来,山下除了那些横尸之外,周围一片安宁,蚂蚁群在搬家,一些飞禽走兽也在为即将而来的大雨做准备。
天空被无边的雷云裹挟住,向着龙虎山方向飘去,很不自然。
有人在幕后设局。
这里距离龙虎山并不远,走的是同一条山脉,或许会引起那张雀礼那八个弟子的注意。
女子持剑,正在与郭赤玄轰杀,略占上风,耳畔却得到一个传音:“张雀礼并不想出关,有人在挪移这片云,借此隐藏自己的身份,莫要在此地与他们纠缠,躲进我碗里,抹掉气机!”
女子没有犹豫,找到了空隙,化作一道光,冲进了更远处的雷云里,往回飞。
郭赤玄紧随而上,可没入眼帘的无数雷剑阻挡了他。
虽然被木碗挖走了半截,但剩下半截仍然有很大的威势。
山下,年轻道士十分平静,掐指细算,算出了这些雷剑的根脚,正是龙虎山雷法,与茅山天上显化出来的那一口不是一个人。
这很令人吃惊。
这一刻,在这片群山沃野间,参与斗法之人便有四五道气机,多数在试探。
一些不可言说的莫名气机锁定了这片地。
但他们都看不见那个似恍惚间站在山坳里的年轻道士。
那道士借木碗遮住了气机,自成一片乾坤,比元气潮汐这种存在和结构更为玄妙。
这时!
一口剑从天空射来,紧随着便是那位女子的蛟龙道运,被木碗盖住,消失在虚空里。
道士一步作百步,缩地成寸,挥手洒出一些花瓣,定住了这片地,借此抹掉自身去路,消失了。
女子虽然没有露面,可人也不见了。
紧接着,郭赤玄闯出雷云,折断了无数口雷剑,须发披散,道袍和皮肤都被割裂,受了些伤。
他冷哼一声,扫视一周,失去了女子的气机,随即化成一团雾,就此遁走,也消失了。
雷云在散开,紧接着便是大雨,只在云层下面的范围落雨,淅淅沥沥,逐渐势小。
那些雷剑也遁走了,查不到去向,窥不见来路,似乎从未出现过。
剩下的三两道气机也相继离开。
山外面出现几个道士,面色阴沉,不知是什么根脚。
……
千里之外。
蓉城。
太虚教竹林里,张太虚拿着一道碧绿的印章,十分古朴,溢散出香甜气息,上面刻画着苍龙之身,一滴晶莹剔透的血液被提炼了出来。
这是龙之精血。
张太虚拈须,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淡笑。
那只木碗被隐晦的收走,载着那名女子,朝着不可说的去处远遁,再也消失不见了。
随后,他翻手拿出一些符纸,屏蔽了自身气机,刻画符号,向着某一方向作为传信送去,符纸渐渐虚无。
现在,张太虚已经可以确定。
天师府张雀礼想炼成龙虎丹,再造龙虎搏击的脉势,重炼道运,并借此丹延寿,亦或是更上一层楼。
昔日,张道陵曾在龙虎山炼丹,后丹成,而龙虎现,那里被人命名为龙虎山,并建立了天师道的祖庭。
直至今日,一千多年后,山上还凝聚着龙虎搏击的天象,沉淀在岁月里,没有人可以抹杀。
但可能因为一些限制,龙虎山不能露面,于是设局引人来偷,再跟查印章的去向,想借此找到某条母龙的位置。
这龙纹印章,出自大上清宫,就在龙虎山脚下,是历代天师供祀神仙之所,始建于东汉年间,曾在很多位千古留名的阳神和皇帝的手上经历过,与苍龙一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便是张太虚当初斩掉显道运时口中所说的大因果大恐怖。
本来张太虚认为,或许只有阁皂山会露面。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在那片地面上还有其他人,查不出他们的根脚,但只知道来者不善。
而那片雷剑大阵应该来自于龙虎山,但也有可能并非龙虎山之人,而是掌握着雷法的外道人士。
因为龙虎山精通雷法。
他将雷云挪向龙虎山方向,正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借龙虎山作为障眼法和靶子。
至始至终,龙虎山的参与程度都不算深,只被女子的蛟龙剑斩杀掉了一些人。
但天师张雀礼的目的却达到了,他想钓鱼,果然钓出来很多东西。
有人在那里提前以秘密手段布置了阵法,道行非常精深,推演出那里是斗法之地,但对方显然没有算到的,便是那只木碗,以及阳神亲临!
张太虚换了张脸,以普通形象露面,但因为阳神道果在场,干扰了术算的路,各方都没有推演出来。
顶多模模糊糊的算出这一场会有些变数。
此刻,信件肯定是到了,对方又写了封信,折成千纸鹤,传递给了张太虚。
纸鹤叽叽叽的叫着,上面书写了一段话:“我将蛰伏,回去养伤。”
张太虚没有回信,将纸鹤烧掉,化成一团雾,进了乾坤宫。
……
龙虎山,天师道场。
山中间有口洞,洞里坐了个老道士,一动不动,如同石雕蜡像,双目紧闭,面色红润,颇有些鹤发童颜之相。
他是这一代天师,张雀礼。
“道友,这一场我们败了,死伤无数,那女子蛟龙剑太横,凝练成形,早已脱了胎,挡不住她,并且人也跟丢了,现场还发现了许多参与者的踪迹,不知根脚,来历非凡。”阴影中有人开口。
枯洞里,发出一声叹息。
张雀礼声音苍老,缓缓开口:“那口剑……根脚不凡,贫道记得,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百多年前,而持有它的人,根脚也是相当复杂。”
“道友认识那口剑的来历?”
张雀礼睁开眼,神光内蕴,瞳中似乎蕴藏了一片星河,一片八卦玉盘在星河中央磨动,推演着天机,洒下无数碎屑,在那里孕育成一颗颗星球,构成一片宇宙。
他没有说话,瞳孔中持续着推演,良久后,才平淡的道了声:“天机不可泄露。”
但其实,他已经确定了。
那只木碗,那片雷云,那个算不出来路和去向的年轻道士,还有那名蛟龙剑女子,山外面那几位不知根脚的人……
除了郭赤玄之外,他们皆是昔年那场大变动的亲身经历者之一。
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