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憎恶他,还是憎恶自己?”顾敏问他,她注视着他说,“因为看见了他,就会透过他看见自己,你想要的,你得不到的,他都有了,他都得到了。可是,他却不那么在乎,又或许,他没你那么在乎。”
她的话语,一下子击中了唐韩琛!
这一刻,他想起儿时来。
豪门世家唐家,外人看来如此光鲜的存在,但是这个家庭太冷漠。他的父亲枪杀了他的母亲,而后又自杀。他怎能活的那样潇洒,怎能笑的那样坦荡,他怎能这样面对那些流言蜚语目光指责,他怎能如何不厌恶唐家的人,不憎恨整个唐家!
可是一看见他,唐韩琛就像是看见了自己!
他如此的挣扎着,他那样渴望想要逃离整个家族,却发现自己不能够!
于是,逃不了,那就彻底毁掉!
毁掉!
他不单单是羡慕憎恨唐仁修,他更为厌恶憎恨的人其实自己!
唐韩琛笑了,他看着顾敏,第一次觉得唐仁修,他是何等幸运,却又为纪微冉感到悲哀。
微冉,这么多年来,你走的那几年,他身边女子不断,每一个女人都像你。
可是你又怎么能知道,真爱一个人,如何能找到替身,如何能在别的女子身上找寻到相似的地方。
微冉,我看过那么多张女人的脸庞,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张像你的脸。
世界上那么多人,任何一个,也不再能够。
四
他知道她是恨他的,因为他,她远赴国外十年不得归来,因为他,她回来后也不过是等来了他已婚的事实,因为他,她错失了她的爱恋。
但是当她来到他的面前,告诉她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唐韩琛宛如失去了所有的重心。
“唐韩琛,我不恨你了。”她轻声说着,眼中那么平静无波。
他再也看不见她眼底的恨意,那情感的交织,好似从此以后,他和她之间没有了半点联系。
从来都没有爱,连恨都没有了,此刻什么也没有!
最后什么也没有!
唐韩琛突然觉得如此疲惫,这么多年来的抗争,这么多年来的步步为营,他所做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他竟觉得这个时间如此空洞无谓。
他突然萌生了退意。
意外却是突然降临,纪微冉被劫持,同时被绑架的还有顾敏!绑架的主犯是卓凡,徐氏千金徐怡静身边的下属!他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也更加清楚!而卓凡竟然提出二选一的要求来,纪微冉和顾敏,唐仁修只能选一个人活命!
这怎么能?他怎么能让纪微冉死?
然而,唐韩琛心里却早就知道,唐仁修最想要活命的人那个人是谁!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唐韩琛放心不下,来到他的办公室。
唐仁修却说,“明天我会用账本救微冉。”
他怎么肯?用账本来换回微冉?
那么顾敏呢?
只有一个人能活命,他竟然能如此割舍顾敏?
他又拜托他照顾向宸,唐韩琛更是惊心,他这是要赴死吗!
直至此时此刻,唐总的位置不要了,向宸也照顾不了了,她若是死了,他就要去陪他。
他说,“我累了,不想斗了。”
唐韩琛却是怅然若失。
人生如果必须要有一个目标,那么将他打败就是唐韩琛的目标,此刻,唐仁修已无斗志,而他也好似失去了斗志。
这么多年来的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那一日和卓凡的对峙,可谓是历经了波折,最后纪微冉被平安救出,但是顾敏却昏迷不醒,因为她中了病毒。
医院的病房里,唐韩琛吩咐道,“你让七月去做点事情吧,把这些年的证据交给她,让她去给唐二。”
他的此举让唐允笙震惊,他并不肯同意。
唐韩琛笑了,唐三,你始终还未到这一日,不会了解,一个人之所以不会后悔,是因为已经回不了头了。
而现在,虽是穷途,却还未到尽头。
只是,他也已经累了,不想斗了。
新一年的董事会上,宋七月作为制证人出席会议,唐仁修搬出了所有证据来扳倒他,他收集的迅猛,比他让宋七月交出去的更要多,他知道,唐二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给别人留退路的人。
然而,他也要问上一句,“唐仁修!从头到尾,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为了她,你的妻子顾敏!唐仁修,我敢作敢当,你又敢不敢!”
当着所有元老,当着唐家所有人,他当众承认,“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有些人,无法控制,怎么也平息不了。请原谅我,情难自禁。”
这一刻,唐韩琛转身,他微笑起来。:。
唐二,虽然顾敏不在,微冉不在,但是众人都听见了,神明也听见了。
今日,他被他驱除五洲,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五
人死后剩下什么?
若非是瞧见他归来后的骨灰,唐韩琛尚且不会有这样的认知。那不过是一座山丘,不过是一块墓碑,不过是一坛尘粒。
什么叱咤风云,什么纵横商场,那不过都是过眼云烟,风一吹就会散,不过是入土之后,什么也带不走。
但是他留下的,却是无数的泪水,无数的悲痛。
顾敏,曾经那样柔弱温柔的女人,竟然挖开了他的坟。
他不敢想象,这是多么痛的醒悟。
他让纪微冉流了不知道多少眼泪,每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又红又肿,不曾安好过。
他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治愈一切,更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淡去对于唐仁修死去的伤痛。
但是,唐韩琛竟也有一丝羡慕来。
唐仁修,哪怕你不在人世,你却还是赢了,这一局你设计的太好,这最后一步,你走的太决。
可是,你又何曾算准,这些痛苦要多久才平复?
或许,需要下一个十年,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才可以作罢。
十年,真的不算太久,可是如果要数着日子却也是那么漫长。
他退出了五洲,一切过的那么平静。
他只听说,顾敏已经恢复,和向宸在好好生活着。听说,纪微冉的画廊重新开业了,她还留在港城没有离开。更听说,顾敏带着向宸去了她那里学画画。他没有去看过,这一切不过是听唐三说的。
他守着君再来,当着茶楼的老板。
“老板,您来了。”每天的午后,他都会去茶楼,坐进那包间里,点上一壶茶,就能坐上一个下午。
这样虚度着光阴,肆意浪费着。
在寂静里,他突然记起那一天,那晚在办公室里,当他说着“我累了,不想斗了”后,他转身就要离开,他却又问了一句。
唐仁修问:十年之前,究竟是谁对她下的药。
他的问询从后方传来,让他定住步伐。
他没有多言,只是大步离开。
事已至此,是谁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晚意乱情迷,即便是没有迷药,那也是他想做的事。
他自私的彻底,不想放手,因为这已是最后时刻。
“老板,我再给您添点水吧。”女服务生笑着招呼,唐韩琛微笑点头。
只见沸腾的热气弥漫,他突然开口说,“你有没有听过望夫石的故事?”
“没有”女服务生摇头。
他也有了兴致,慢慢讲述,“在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多才多艺,他为人善良,和一位姑娘成了亲,不就后生了一个孩子。丈夫为了维持生计,出海打鱼。出海前对妻子说:我这次回来一定要带着满船的珠宝!
可是一走就是半年,音信全无。
妻子天天望眼欲穿,望着大海,每当看见有珠宝的船都会高兴的叫起来,可是每次都不是丈夫的船,一天又一天
妻子天天望着大海盼着丈夫快快回家
有一天,一位老渔民在海边打渔突然发现海边多了一块石头,走近一看很像那位妻子。
原来,妻子天天望着大海,化成了石头望夫石。
故事里那个姑娘一直望着大海,最后化成了石头。
她一直都没有发现,其实她的身后一直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他,一直都在不远的地方。
从那一年的盛夏,到这一年的冷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了千年万年。
等她,那回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