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平叛,从李牧那里搜出来黄金竟然抵得上小半国库。看来这些年播下来的军饷和赈灾粮都被扣下,甚至还从别处贪了不少。怪不得能让他生了异心。
傅景之将今年的军饷和粮草都足数发给了边关将士,又将这边的消息传回京城。
在战报密信的最后,他巧妙的提及,将李将军府上的脏银抽一部分做赈灾粮,并设了粥棚安置流民。
成献帝看到消息以后,龙颜大悦,朗声大笑:“好!好!好!以后谁还敢说我儿纨绔,朕赏他鞭子吃!”
宰相附和道:“六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平定边疆,功不可没,尤其是分配军饷和赈济灾民这两件事,处理的十分令人欣喜。”
“朕也是觉得,以前是朕错了。”成献帝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莫测:“以往朕曾后悔过,朕因为他的母亲,过分溺爱他,将他宠坏了,所以不堪大任。如今朕才发现,是朕从来没重用过他。”
“皇上龙御寰宇,六殿下自然不凡。”丞相道。
这句话让成献帝想起了什么,他垂目,轻声道:“朕还记得,景之幼时识字是几个皇子里最早的,但是慧仁法师曾说,慧极必伤。这么些年,朕便从未严格要求过他,只想让他平安顺遂。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终究是朕亏欠了他。”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好,作为皇子,朕终究护不了他一辈子。”
说完这些话,他好像苍老了好几岁一样。
丞相就静静地听着,直到皇帝又提起了边关的事,他才又接话过去。
李总管看到丞相大人出去,招呼了小太监带着茶水过去,恭敬的奉茶道:“陛下,辛苦一天了,喝点水润润嗓吧。”
成献帝接了茶水,李总管过去给他按肩放松,状若不经意道:“方才嘉贵妃宫里的人在门口张望多时,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看起来很是慌张。”
果然,成献帝听到后,微不可闻的挑了一下眉,却是半天一言不发。
直到快要传膳的时候,成献帝才淡淡的开口:“嘉儿最喜欢吃梅花饼,这次景之从边疆带回来了两颗雪梅,送去嘉儿宫中,顺便将景之的消息也带过去。”
没有人懂成献帝和温嘉贵妃的相处方式。就比如,成献帝在温嘉贵妃这里从来没有得过好脸,但是就算如此,却从来没有人敢让温嘉贵妃受一点委屈。
曾经有人在温嘉贵妃与皇上闹别扭的时候,给温嘉贵妃送了一碗凉了的燕窝,最后这个人在雪天被丢入湖水,生生变成了一块冰雕。
将雪梅送去后,嘉贵妃看了一眼雪梅,道:“种在我的窗前吧,那处还空着。”
李总管忙带了人去种树,几个小太监尽量放轻了刨土的动作,生怕惊扰了屋子里的人。
嘉贵妃就在窗前的软塌上,手里抱了金丝手炉,垂目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动作。
清儿将小厨房新送来的糕点呈上来,道:“六殿下说年后才能回来,娘娘你要不要给殿下带封信过去。”
“不需要了,他自己有分寸。”嘉贵妃并不是特别让人惊艳的美人,清艳的眉目,温温柔柔的,说话也似她的名字,温和,声音好听。
而且,据说从嘉贵妃进宫后,宫中就再也没有进过美人。这么多年,皇上也再也没有去过别人的院里。
关于嘉贵妃的身份,也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臣子从扬州带回来的美人,有人说是大臣的私生女,甚至有人说,嘉贵妃曾经是臣子的妻子,被皇帝看上后,献入了后宫。
但是这些都丝毫不影响嘉贵妃得宠了二十多年,还生下了皇子。
这次皇上和贵妃吵架,没人知道缘由。
只知道,这是他们这些年来第一次四个月都不说话,不见面。
清儿有些着急,便劝说道:“娘娘,陛下派人送来雪梅,您要不要去谢恩。”
这话正好被进来的玉和姑姑听到,猛的打了她一巴掌,又将她推了出去。
嘉贵妃轻笑了一声:“姑姑,她还小,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玉和姑姑不能说话,便用手比划道:“她惹您不开心,就该打。”
嘉贵妃垂下眉目,喃喃道:“都这么多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当今陛下。
也只有她,敢这么敷衍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九五之尊了。
边疆接连下了三日的雪,天气也冷到了极点,人们呵一口气都能结成冰的样子。
傅景之在烧了几个炉子的室内都穿了大麾,还盖了一条毯子,手里也抱着手炉,看起来整个人都不精神。
冬至待在廊下,过了一会儿,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敲门道:“殿下,陛下的密函。”
傅景之拆开后道:“果然如我所料。”
李将军叛变后,边疆群龙无首,虽然此刻是他在盯着,但是他迟早是要回京的。而京中的大将没几个愿意长期驻守边疆的,自然就会从边疆原有的将领中挑选。
在这次平叛中,功劳最大的陈副将就成了第一人选。若不是他与傅景之里应外合,骗取了李牧的信任,让他掉以轻心,怕是这场战争还要再多打半个月。
傅景之看完信道:“派个人对陈副将军说,他如愿了。”
自然,以后陈副将军也就是他的人了。
傅景之将密函投入碳炉中燃尽,又道:“顺便让他寻个可靠的人,将救济灾民剩下的脏银,查点清楚,运送回京。”
冬至道:“这些事秋至在盯着呢。”
所有被战争波及的灾民,会按照家里的人数领到对应的救济,有粮食,也有铜钱,足够他们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大军交给陈副将军以后,边疆这边的事也就安排妥当了。但是主子的意思是,还要在这里待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