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萧恪之弯腰揉揉它暖烘烘的皮毛,冷峻的脸上是少见的笑容。
“呜——”
吃饱喝足后的维摩仰着脖子满足地唤两声,乖顺得仿佛一头被驯化的犬,与方才扑倒宫人的凶狠模样截然不同。
不远处有侍卫快步走入亭中,低声回报:“大王,已查到了,太子果然让徐融私下联络了二十多名朝臣,从六部到御史台的都有,应当是要在后日的登极大典前有动作。”
说着,他将手中卷起的一份名单奉上。
萧恪之接过名单,从上到下扫过一遍,未置可否,却问:“百福宫如何?太后可有动作?”
“百福宫未见动静,白日拜过大行皇帝后,齐大相公曾去过百福宫一回,随后便回了府中,未有其他动静。想来太后应当也知道东宫的意图,打算袖手旁观。”
齐大相公说的是当今群相之首,中书令齐穆。他是齐太后的亲弟弟,齐氏一族的掌权者。
“嗯。”萧恪之应了声,收起手中的纸,没再问别的。
提起那个太子侄儿,他心里首先想起的并不是萧煜,而是萧煜身边那个美貌异常的女人。
掌心里的温度似乎又烧起来了。
他握住一旁透着凉意的阑干,待热度过去,才松开手。
“大王,太后那边是否要派人去询问?还有太子那儿,咱们是否要做些什么,到时好有应对?”那侍卫见他迟迟没有别的吩咐,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必,咱们等着就是。”萧恪之轻笑一声,漆黑的眼里流露出几分煞气与志在必得。
他早料想太子不会因为所谓的“先帝遗诏”就善罢甘休,尘埃落定前,总得有所作为才对。
至于齐太后的反应,更是在他意料之中。
若他果真是个像长兄萧濂那样毫无野心,又软弱听话的傀儡,齐太后自然会出手摆平萧煜。而昨日,他当场夺去了她手中的禁军千牛卫,已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将她气得不轻。此刻她自然乐得见他与太子斗得两败俱伤。
可惜,他不会让她如愿。
朝臣之间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在他这儿统统没用。
“不过几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臣罢了,成不了气候。”他不再逗留,唤了维摩一声,提步往暂居的神龙殿行去。
……
万春殿中,门窗紧闭,屋中春意渐散。
萧煜靠坐在床边,一面就着楚宁递来的茶水服下药丸,一面紧紧凝视着她略显疲惫的脸庞,底下的手也不忘牢牢握着她的腰肢。
“累了?”一番折腾过后,他已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柔模样,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外,一切都仿佛没发生一般,“我也累了,可遇上你,我总会克制不住自己。”
楚宁忍不住微微凝眉。
他这话说得无辜,仿佛在责怪她似的。
“殿下要守孝,不该与我同寝。”
萧煜没接话,反而搂着她不让她离开,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眉眼,笑问:“在生我的气吗?”
她飞快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摇头道:“没有,我没有生殿下的气,只是怕被旁人知晓殿下与我同寝,对殿下不利。”
“那就好。”他微微收敛笑意,“我那位六王叔,你离他远些。”
“知道了。”楚宁一句也不反驳,直接低着头应下。
“好了,你去吧。养足精神,明日是小殓。”他重新笑起来,拍拍她光滑的肩。
得了允许,楚宁即刻忍着身上的酸软将衣物穿好,离开正殿。
偏殿中,翠荷已命人煎好避子汤,正等她回来。
她一言不发坐到榻边,先将温热的汤药一气灌下,这才长舒一口气,慢慢软倒在靠枕上。
这药她已服了两年。
当初她未出父亲孝期便嫁给萧煜,实属无奈,心中十分过不去,便向萧煜请求,孝期之内,不愿生养,他也答应了。
那时她还曾对他心怀愧疚,如今想来,只有庆幸。若当真怀了仇人之子,她心中不知该有多痛苦。
“那头狼是哪儿来的,问清楚了吗?”她一手支颐,微闭着双眼轻声询问。
“奴打听过了,那是秦王豢养的狼,名唤‘维摩’,从昨日起便有不少宫人在后苑见过,应当不是冲着娘子来的。”翠微一面伸手替她轻揉额角,一面将打听到的一一说出。
“好端端的,竟将那样的凶兽放在后苑里。”想起当时的情形,她仍心有余悸。
“秦王才来不久,旁人知道的不多,奴只听人说,那头狼从小就跟在秦王身边,至今已有十年,似乎还曾救过秦王的性命。”
楚宁听罢,不禁蹙眉。
长安城里也有不少达官贵人豢养各种珍奇异兽,只是那些凶兽都已被驯化得十分温顺,而萧恪之身边那头狼,显然不似那些已被去了爪牙的野兽。
一个亲王,竟能被一头狼救过性命,也不知他在甘州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想起凉亭中与他片刻的接触,她心中慢慢涌起一种异样的直觉。
他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怜悯,到方才的肆意打量,并非寻常叔父面对侄媳的眼神,更没有面对陌生人甚至对手时的冷漠或恶意,倒像是别有深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