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纱线厂的地底下埋着死人,冤魂不散,这里才盖不起别的建筑。甚至过了这么多年,厂房里还常常有淡淡的血腥味飘出来。
对面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一看形势不对,直接亮了刀子。
昨天岳一霄就是这里吃了亏,被划了两刀。今天他们抢了先手,所以对面虽然有刀,但也没占上风。
“悠着点,我不想进局子。”
岳一霄气定神闲地说。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他们。
这些人是社会上的混混,比岳一霄他们年龄大得多,手段也狠辣。那为首的男人听见岳一霄这么说,眼睛都气红了,匕首在手里转了个方向,直直冲着岳一霄捅过来。
警车的笛声就是这时候划破天际的。
那把匕首最终还是落在了岳一霄身上,好在他躲得快,只贴着肩膀划过去。
几乎是同时,高源的棒球棍落在了那人的后脑勺上。
“我就说霄哥你最近打架太少,身法都不灵活了。”
高源咧嘴一笑,在月光下像个恶魔。
岳一霄却是心都凉了。挨了一棍的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警车之后又来了一辆救护车,把地上那位拉走了。
十五分钟后,岳一霄在派出所见到了陆璨。
岳一霄真没想到是陆璨报的警。
接下来就是走程序,每个人都被轮番问了话,然后被暂时拘留了。
岳一霄因为受了伤,又被送去了医院。
陆璨也有点懵,趁着岳一霄缝伤口的时候偷偷问他,“那个人醒了,没什么事。你们都是未成年,应该不会被判刑吧?”
岳一霄本来就一脸菜色,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他一个字也没说,掏出身份证来给陆璨看了一眼。
“靠。”陆璨忍不住骂了人,“你怎么比我大两岁?你留了两次级?”
十九岁的岳一霄不想说话。早知道他就不把手机留在家里了,肯定是那孙子又发短信来,被陆璨看见了。
从医院回去的时候,岳一霄欲言又止几次,终于在派出所门口把话说出了口,“陆璨,要是我进去了,你就帮忙把我妹妹送去福利院吧。”
陪同的警察姐姐噗嗤一声就笑了。刚才一路上她看着陆璨和岳一霄的各种互动就十分想笑,但碍于公务一直绷着,这会儿听见岳一霄的话,终于还是破了功。
岳一霄幽怨地看着她。
陆璨倒是觉得,这个警察笑了应该就是没什么大事,心里放松了些。不过还是答应下来,“知道了。”
警察姐姐的笑意更浓了。
陆璨跟着警车回了派出所,就一个人回去了。岳一霄一时半会还不能回家,就把钥匙给了陆璨,陆璨也只好继续住在他家里帮忙照顾岳一依。
现在想想,陆璨都觉得这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他前面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岳一霄这样的同学,现在还被搅了进来,不停地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好吧,是陆璨主动被搅进来的。
而且陆璨不仅不觉得麻烦,心里还有一股莫名的感觉。就像是被压抑久了,不满意那个乖巧优秀的人设,也想放肆冲动一回。
不过不能像岳一霄这样,他过于放肆过于冲动了。
岳一依晚上又画了新的画,依旧是红红黑黑的。
陆璨看了一会儿,突然就醍醐灌顶,明白了先前那幅画的内容。
黑的是岳一霄,他除了校服就是黑衣服,因为黑色耐脏,他懒得洗。
红的是血。
而这次的红色很多很多。
“哥哥是不是死了?”
岳一依懵懵懂懂地问陆璨。
她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但可能不懂死亡究竟代表着什么。
陆璨摸摸她的头,“哥哥没事,很快就回来了。”
岳一依点点头,“哥哥每次都说他死了,但其实都没有死。”
“每次?”
“经常有人给哥哥打电话,哥哥不接,让我接。”
岳一依掰着手指头数,“前天打了,昨天也打了。哥哥让我说他死了。”
“谁打电话?他们要干什么?”
岳一依:“要钱,要很多钱。”
陆璨哑然失笑。原来岳一霄不仅是个穷鬼,还是个一屁股债的穷鬼。
这么想来那伙和他打架的人,可能就是要债的。社会上总有一些人给这些穷鬼发放非法高利贷,一旦还不上,必定会武力解决。
陆璨越想越觉得头大。这事不是他一个高中生能解决的,也不知道岳一霄到底欠了多少钱。说到底他也不容易,一个人拉扯着妹妹……等等?
“一依,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岳一依很久没听过爸爸妈妈这两个词了,发音都有些生涩,“妈妈死了,爸爸跑了。”
“跑了?”
“爸爸打妈妈!好多好多血!”
岳一依突然暴躁起来,用手抓自己的头发,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陆璨急忙把岳一依抱在怀里哄。他有点明白了,岳一依应该是目睹了爸爸打妈妈的家暴现场,被吓得留了毛病。而爸爸失手打死妈妈以后,抛下两个孩子不知所踪。
算算岳一依的年龄,这事应该就在两三年前。这样连岳一霄比陆璨大两岁却和他同级也说得通了,他很可能因为没钱而休了两年的学。
这两年里还未成年的岳一霄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不小心结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陆璨觉得自己的推理简直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