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不愧是玩玉的,连这种有大硬伤的死玉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真是令人感动的关爱。”她有意拖长的句尾让她似是真情实感地佩服着何家的效率,又像是在嘲讽何家的偷梁换柱。
正当她说话时,手指为了夹起玉而给的压力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翡翠就此支离破碎起来。
碎片就此割开了她的食指指腹,留下一道道蜿蜒的血迹。鲜血溅落上略带灰暗的翡翠碎片,显得其更为不详起来。
“碎了!怎么办啊,阿曜?”刚查阅到死玉的禁忌的系统001陷入惶恐之中,虽说阿曜总是不愿做任务,但他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情急之下,他已分不出精力去为周昱辩驳,而是一心一意地关注着该如何破解一事。
“我不信鬼神不信命,”她若无其事地用手帕擦干净了手指上的鲜血,并将掉落在桌上的碎片一同用染血的帕子包了起来,放入桌边暗格中,“就是不知他们会不会信了。”
说到最后,她的表情逐渐冷漠起来,她藏在阴影处的半脸与她平日里的样子截然相反,宛若孤鹰,神色冰冷,拒人千里之外。
第一次见到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的系统001愣住了,在他记忆里周曜总是挂着一副温和内敛而不出错的笑容,但作为时时刻刻关注她的人,他其实隐约感到了她谦和的表面下隐藏的无人能及的孤傲。
可谓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3],岩岩若孤松之独立[4]。
就像她之前无数个日夜苦练琴技,然后在周昱在琴艺一道上崭露头角,大出风头后,她就再也未在人前奏过一曲般。
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认识到——原来她不是不在乎,也并非感觉不到不甘和屈辱,只是她已习惯将一切都压在自己心底。
在系统001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之时,周曜若无其事地从阴影处走出,待到光亮之处时,她又自然而然地戴上温和的假面。
“系统你所谓的天命的视角是周昱的吧。”周曜语气有些玩味,“他所见的事情一定是真实的吗?”
有多少种立场,就有多少种真相。更何况,以周昱那天真而不自知的脑子,他真的能看清楚这皇宫中的明争暗斗吗?
系统001本应坚定不移地维护天命之子的尊严,但当他看到周曜手上细小的伤口时又沉默了。上好的瓷器上多了几道淡红的裂纹,让人在惋惜之余,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阿曜,相信我,天命之子一定是被蒙骗了。”系统001他也感觉到自己显得有些强词夺理,但维护对方本就是他刻在程序中的指责。
而且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周曜她不愿意退一步,而是总想着反抗天命,混混沌沌、按部就班地过完一生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不照样荣华富贵大半生?
反正他们这些系统是从出产起就被要求着服从着主系统的,服从着系统原则,服从着绑定的宿主,甚至连性格都是可以设定和变动的,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按照各自的设定运转。
除了零星几个想不开的叛逃的系统外,他们绝大部分过得不是一样也很好吗?努力完成任务、攒积分、换大cpu,过上幸福的日子,这便是他们的一生。
令他没想到的是,周曜她并未反驳,而是选择带着护心甲前往丞相府。
相较于太尉府的热闹而言,丧妻丧子的孙巩一自周元上位以来,一直独居于府中,以至于整个丞相府显得极为冷清。
周曜恭恭敬敬地向孙巩一行礼道,“老师,学生有一事相求。”
孙巩一,他着一身黑色常服,其中衣摆处用白色细线绣有一只白鹤。他不过知天命之年,须发皆白,但仍然精神矍铄。
“大皇子殿下今日前来,可是为出征一事?”接到了周曜的拜帖,已等候多时的孙巩一回完一礼,将她引入座。
“是的,学生想知老师对于此事有何建议。”
闻之,孙巩一含笑不语,只是不紧不慢地提起热在茶几上的茶壶,缓缓地在周曜的杯中注入茶水。
“前些日子府上刚招了一个绣娘。大皇子殿下,觉得老臣今日的衣服如何?”
“白鹤栩栩如生,绣娘可谓是心灵手巧。”
周曜接过茶杯,掀起茶盖,抿了一口。
“那是因为有黑衣的衬托,显得白色更为明显。”孙巩一端起茶杯道,“所以大皇子殿下是想做那只鹤呢?还是?”
“学生明白,”她颔首道,“但学生还有一事相求,想借一下老师府邸上的绣娘缝补一下衣服。”
“是老臣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