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曹云昭(1 / 2)民国小商人首页

时光荏苒。

又是一年转瞬即逝。

白九爷从省府而来亲自督办黑河酒厂已两年有余。

头一年经历太多,又赶上疫情,着实让人捏了一把汗但万幸都只是虚惊一场逢凶化吉。

第二年自建立北地三省商会以后,事情都顺利了许多九爷推了白明哲在外头出面应对诸多事宜自己坐镇青河,足不出户却已慢慢安置妥当下一步棋子,逐步把位子坐稳。

腊月里事情繁多,一到年关青河白府也跟着热闹起来,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前来拜访。

白明哲在黑河商号那边忙碌,家中由白老爷和二儿子白明禹接待周旋,这才刚入腊月,门槛就差点被人踏破。

好些都是外地来的客商,赶着来黑河边境商号送完最后一批货物,顺路来白家拜访。

这些客商都入了北地三省商会大多都受过白九爷那十万烧酒订单的恩情,来白家也不求见九爷只送下礼物就走。

白老爷带着白明禹连着接待数日,白明禹已然有些撑不下去,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想偷溜也没有办法,身边四五个小厮看着不放。老爷和大少爷可都发话了,二少过了年十五,该懂事了,之前还能说顽皮这会儿不听招呼,那就是顽劣不堪,二少爷连同院子里的人都一起打板子,谁都甭想跑。

二少爷院子里的人虽然时不时被老爷和大少爷抓去训一顿,但若是二少爷读书进步些,院子里得的赏金也丰厚。尤其是过寿的时候,因二少爷和老爷同一天生日,算是过小寿辰,那天赏的银元足有三五块,能顶一个月的薪水,众人虽然怕,但也都销尖了头想往二少爷院子里挤。

白明禹这日抽空又想偷溜,刚往后退一两步,就听得旁厅小门站着的那个小厮叫了一声:“二少爷,喝、喝茶!”

这一声儿响亮,把白老爷的目光都叫得转过来,“老二,上哪儿去啊?”

白明禹瞪了小厮一眼,慢吞吞转回身,故意打了个哈欠道:“爹,我是有点困了,想去洗把脸,喝口茶。”

白老爷道:“不用出去,就站我跟前,我这有茶。”

白明禹一步一挪地走过去,看一眼窗外,天色尚早。昨日刚下了好大的雪,外头银装素裹的,还能听到院子里扫雪的沙沙声响,光想就知道竹扫把能堆起多厚的一片雪,若是骑马疯跑上一阵那才叫痛快。但他也就只能想想,这段时间他爹可是一直没撒手,年关将至,更是不可能放他出去玩。

白老爷给了他一杯茶,让他喝了,又叫了早点,一边吃一边叮嘱他道:“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儿爹得教给你,你大哥当初去黑河的时候也不过跟你这般大,从学徒做起,昨日他托人来信,我想了想觉得吧”

白明禹抬起头来,眼睛发亮。

白老爷千回百转,叹了口气:“我还是舍不得。当初咱们家那是没办法,我在青河抽不开身,只能让你大哥去,可这会儿你大哥本事了,我同他商量着都舍不得你去吃这份儿苦,你呀,就老老实实在我跟前,先学会接人待物,把这说话的本事学会三成,以后出去我就也就放心了。”

白明禹咽下嘴里的大饼油条,嘀咕说了一句,他声音轻,但白老爷依旧听得一清二楚,拿筷子敲了臭小子脑袋一下,气乐了:“翅膀还没长齐呢,就想飞!还出省府,你怎么不满世界跑啊?”

白明禹不服:“不过就是卖酒,大哥能卖到伊尔库茨克,我怎么就不能卖得更远些?”

白老爷有点惊讶,但很快就笑起来,点头道:“行,你小子这点还不错,快吃,吃完了爹带你去见几个客商,今日也该我们走动一二,你若是表现的好,爹就送你一匹马。”

一提这个白明禹就来劲儿了,把手里最后那点饼吃了,掰碎了油条泡在面汤里,端起碗来扒拉了几口吃了个干净。

白老爷耐心教子,而另一边九爷也在养小孩。

东院。

主卧是一个套间,外头连着一个花厅和下棋的罗汉塌,上头的棋盘未撤,还摆着半盘残棋,一旁小碟上还有一只剥开的橘子。

卧房里烧了地龙,暖意如春。尽管已足够暖,但还是铺了厚厚一层羊毛毯,脚踏边上摆了两双鞋,全都是规规矩矩的。

守夜的人这会儿正睡在床尾,一头黑发柔顺乖巧,垂落下来和浓密眼睫落在一处,偶尔随着呼吸微微动一下,人也乖得很,蜷缩在大床一角,盖了一点薄被,抱着一只靠枕脸都埋了小半进去,只露出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透着健康的红润。

冬日天亮的晚,加上昨夜陪着下了半宿的围棋,谢璟还在沉沉睡着。

九爷浅眠,忽然听见床尾那闷哼了一声,略微坐起,果然瞧见谢璟小腿微抖。他伸手过去给顺了一下,刚捏上小腿肚,谢璟就疼得闷哼一声,没两下谢璟就受不了,伸手过去按住道:“爷别弄,疼,让我缓缓。”

九爷手上略停,但没挪开,慢慢给他揉捏。

谢璟眼里都湿润了,眨眨眼,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气。

“又抽筋了?”

“嗯。”

“回头让小厨房给你炖点骨头汤,若还是疼的厉害,就让医生来瞧瞧。”

谢璟自己揉了两下,摇头道:“不用看医生,多吃两碗饭就好了。”他以前在戏班的时候就这样,那会吃的还不好,比这疼多了,不过也是这两年蹿了个子,忍忍就过去了。

九爷敲他脑袋一下,气笑了:“怎么,在我这饿着你了?起来,带你吃饭去。”

谢璟正在长身体,睁开眼就饿,听见就准备下床,九爷拦着又伸手把他裤腿放下,叮嘱道:“小心些,外头还冷,受凉了晚上又要哭鼻子。”

“我没哭”

九爷抬头看他,手指伸到他眼尾碰了那一点湿润,故意逗他道:“没哭,那这是什么?”

谢璟有点不好意思,匆匆穿了鞋,披了外套就出去了。

九爷畏寒,早上起来的略慢几分,等他下床的时候,谢璟已经洗漱好了换了一身日常穿的衣服,捧着热手帕在等他。

谢璟给他擦脸,一边问道:“爷,今日穿什么?”

“厚实些的吧。”

“爷要出门?”

“倒也不是远门,就在前厅,今日有贵客到访。”

谢璟答应了一声,去准备了衣服,服侍九爷穿戴好又一同用过早点,去了前厅。

在前厅等了不多时,黄明游就来了,他一过来就要拽着谢璟他们回卧房,“走走,昨日那盘棋我想了半夜,终于想到了应对方法!小谢,你做个见证,瞧我今天非扳回一城不可!”

谢璟一听就头大,反手拽住黄先生,他如今十五,长高了不少,和黄先生个头相仿已能拽住对方了:“先生,爷今天要等一位客人,不如,不如”他这边也说不出口“我陪您下棋”五个字,吭哧了半天,忽然听到后院一阵锣鼓声,立刻道:“不如我陪您去看戏。”

黄明游平日爱好不多,除了看书下棋,也就喜欢看戏了,听到他这么说感兴趣问道:“哦?府里又请了戏班吗,哪儿的呀?”

九爷不着痕迹跟他点点头。

谢璟就挽着黄先生的手,一点点把人带出去,边走边道:“外头来的戏班,今儿早上刚到。上回白家老爷寿诞那会请了尚玉楼尚老板,这会儿换了一位,听说是北平有名的角儿,您去瞧瞧,我也看不出来,好像叫柴雪什么”

“柴雪河!”黄明游转眼就把下棋扔在脑后,拽着谢璟的手高高兴兴往后面戏园走,“快快,我一早就听说过,这两年在北地一直没能亲眼去瞧瞧,听说他唱的借东风好极了!”

黄先生什么都好,唯独棋艺差了些,而且还不肯轻易认输。

这会儿只要不谈棋,谢璟陪他去听一天一宿的戏都愿意。

白家戏园这两年戏园又翻修过一回,比之前气派了许多,戏台高出些许,石栏上雕了山水花鸟,十分富贵。

黄明游带着谢璟到了的时候,台上的柴雪河正在亮嗓,穿了一身大褂,也未施妆,瞧着是个二十七八岁非常和善的男人,相貌堂堂,颇有英姿。他瞧见有人来,也未停下,唱完几句之后,得了黄先生一句喝彩:“好!”

柴雪河朝这边略略躬身施礼,十分和气。

黄明游兴致勃勃,上前几步,谢璟跟上去帮着介绍道:“这位是黄明游,黄先生。”

柴雪河显然听过黄先生大名,连忙又是躬身一礼:“久仰久仰!这次能来北地,一直就想见先生一面,上次托尚老板的福,得了先生手书墨宝一副,实在欢喜,理应亲自道谢。”

黄明游写得一手好字,又是极出名的文人,墨宝千金难求。他送字画也不拘对方是什么身份,觉得投缘了,就送,不喜欢的哪怕是坐在高位也懒得搭理。

黄明游对柴雪河也只是听过,这是第一次见面,就觉颇为投缘:“柴老板客气了,我之前一直听尚玉楼说起你,听说你诸葛亮演得极好!”

柴雪河笑笑道:“哪里,比起尚老板还差上两分,若黄先生不嫌弃,我待会给您唱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