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禹从未想过谢璟这么有种。
谢璟站在那一副低头认罚的样子,嘴里道:“是我自己做的,跟少爷无关。”
白明禹到了嘴边想狡辩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像他平时干的事,支支吾吾半天偷偷去看他大哥。
白明哲这会儿被气得够呛,站在那唬着脸要请家法。
主座上的人喝完了半盏热姜茶,开口道:“家法就算了,小孩子淘气,不碍事。”
“九爷,小弟坏了规矩,总要……”
白容久摆摆手,淡声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就算真要罚,也歇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白明哲很感激,给九爷调换了屋子,又亲自压着白明禹俩人回去了。
白明禹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回来倒茶喝,茶水没入口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白明禹梗着脖子嚷道:“哥,你干啥!”
白明哲又拧了弟弟耳朵一下,恨铁不成钢道:“干什么,替爹教训你!你个不成器的,我说前几天为什么那么听话一个劲儿地给东院送东西,还那么老实背书,原来在这憋着劲儿呢?啊?!”
白明禹莫名其妙:“我憋什么劲了啊。”
“憋着劲儿使坏,我瞧你一肚子坏水!”白明哲把他手边的茶杯夺过来,自己一气儿喝了茶水,坐在那接茬训弟弟。“你站好了,好歹是府里的二少爷,溜肩拉胯地像个什么样子!”
白明禹赌气,披着衣服抖腿。
他知道大哥不会像亲爹那样真请家法打自己一顿,他大哥好着了,从小就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白明哲教训了弟弟一通,转头又喊了谢璟过来,脸色拉得老长:“你也是,选了你出来跟着少爷,凡事就劝着些,别什么都依着少爷乱来,那边的玻璃是你能乱砸的吗!”
谢璟实话实说:“不是少爷让我砸的,是我自己的主意。”
白明哲更气了:“你还维护他!”
白明禹:“……”
白家小霸王纵横青河县多年第一次哑巴吃黄连,这事算是说不清了。
次日一早,白明哲身边的一个管事过来喊他们起床,说是上头那位爷说了“小孩子淘气不用打骂,多是精力旺盛闲得慌,跑上两圈散散火气就是了”,吩咐的话带到,白明禹一张脸苦瓜似的,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去跑步。
谢璟总共就那一身棉布厚长袍,往常冷得厉害了就会跑上一小会,他身体好,跑上两圈压根不碍事。
白明禹就不同了,府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少,压根没吃过什么苦,全凭咬牙硬撑。
起初是在黑河商号内院里跑,两圈之后,谢璟正在那踢腿活动,白明禹版蹲下身扶着膝盖大口呼气,一团团热气从肺里出来凝成白雾,额头上都冒了汗。
白明禹喘了两声,忽然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谢璟活动手脚的动作略微一顿,没接话。
白明禹视线看向他,语气坚定许多:“这事儿不对,寇沛丰,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谢璟心想,白明禹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一样,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是直觉总是出奇的准。他故作茫然,看过去道:“少爷,什么事儿?是昨晚砸玻璃那事?要不我再去找大少爷说说,确实是我自己想砸的,跟少爷没关系。”
谢璟跃跃欲试,他想去看看九爷吃早点没有。
白明禹抓着他胳膊,虎了吧唧地不让他走,就在那争执起来。
他们这边吵闹,院子原本就不大,很快就有一个穿黑皮袄的壮汉走过来。
这次来的是省府车队的人,那汉子走到他们跟前上下大量一眼,站定了高声道:“九爷刚才在楼上瞧着你们跑了几圈,看样子不累——”视线落在俩小孩互相牵扯的手上,略一顿,又道,“让你们出门右转,绕着商号再跑上一大圈儿!”
白明禹傻眼了。
谢璟倒是听话,抬头朝那汉子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瞧了客房楼上略微推开一点窗的那间,二话不说就系了系腰带,出去跑圈儿了。
谢璟跑得快,白明禹抄了侧门的近路才追上他,刚想说什么,就瞧见谢璟又加快脚步,倔着脾气硬是追了一路。
跑完一大圈回来,白明禹累得脑袋一片空白,躺在地上只顾着喘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璟双手撑着膝盖,心跳剧烈,慢慢调整呼吸,他额头上有汗滴下来,从长睫毛上抖落,猛一看还以为是哭了。谢璟抬手擦了一下,手腕落下的时候,就看到眼前多了一双熟悉的靴子。
他心跳更快了,方才跑了那么多路都不觉得什么,这会儿耳边如雷鸣一般,尽是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真切。
白明禹爬起来磕头,喊了一声“爷爷”。
谢璟想行礼,腿脚发软没了力气,一个没留神向前摔去,要不是对方扶了一把就摔地上了,但也因为被对方握住了手臂托起来一张脸都涨红,只觉得有股热气从触碰到的地方火烧火燎地蹿上来,恨不得有一股热气冲出脑门。
“你跑得还算实心眼,身体也不错。”白容久扶他一下就松开,视线落在眼前两个小孩身上,最后落在白明禹那。
白明哲跟在后面忙笑道:“明禹惯会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