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觉得有些委屈,仰首看他,桃花眼飞扬入鬓泛起水光,衬得颊间浅晕越发动人:“顾卿你弄疼本宫了。”
“疼了才知长记性。”
顾衍避开目光不再看她,重睦只越过身去与他对视,发间钗环随之而动,与殿内烛光交相辉映,闪烁双目:“要求真多。”
“下官看护妻子,并无不妥。”
重睦闻言,忽觉心头停滞数秒,许久方才回过神,跟平城郊外村镇打了霜的白菜般讪讪道:“本宫不喝了便是。”
话音未落,便见一席如意团花簇绯色衣裙映入眼帘。
五指修长,指尖圆润饱满,略抬酒盏,华匀县主颔首笑道:“妹妹与顾卿今日好气色,果然是新婚大喜。不知我送去的贺礼,可还用得习惯。”
顾衍眸间微动,已然沉下神色。
未等他开口,只见身旁之人垂首羞赧,娇声应道:“姐姐贺礼独特,我们自是感念。但顾卿与本宫情意深重,无需此物也甚为欢愉。”
犹见华匀端着酒盏的手瞬间僵在半空之中,还是重睦率先示意身侧内侍道:“给本宫与驸马满上。”
然她还未举杯,华匀绵软之音再次响起:“我方才远远瞧着,妹妹今日似是已饮过不少,咱们自家姐妹,不必如此。”说着又将手中酒盏往前递了递:“这样吧,以我一盏换妹妹半盏,何如。”
“姐姐说笑,”重睦毫不客气地将面前酒盏顺势推至顾衍身前,依旧保持先前娇羞之态:“本宫不胜酒力,从来都是驸马相替。”
笑意从顾衍眼底霎时掠过,不等华匀再次发难,仰首饮尽。
不用华匀专程提醒,重睦也清楚她到底送了什么腌攒玩意儿给他们。
慈衿整理府内新婚贺礼时翻出那物件嫌弃许久,当天便禀告顾衍从府内扔了出去。
“奴婢瞧着,县主定是求而不得,爱而生恨,故意恶心驸马和公主。”
身为镇元帝堂弟之女,华匀县主在燕都城也算一呼百应。无数人为着能博她一笑趋之若鹜,能做面首更能称得上荣耀加身。偏生顾衍不为所动,她会心生不满亦情有可原。
看着华匀吃瘪后先行告退,重睦绷直的脊背瞬间失去支撑,松懈许多。
若叫她从前遇着此等场面,势必不拼酒拼得对方认输不罢休。
可是顾衍不让她喝酒,她只好曲线救国,将他平素利用言行举止反击的功力学得五成。
“三成。”
顾衍并不给她面子,很是消磨重睦信心:“那下次继续用斧头罢。”
不过玩笑一句,他却正色道:“公主无需孤身应战。”
既已成婚,他自会永远在她身后。
不成想重睦坚决摇头拒绝道:“顾卿愿与本宫成婚,共同前往云邕关御敌已是相助本宫良多,本宫不能再麻烦顾卿。”
重活一世乃老天莫大垂怜,她不求定能改变过去所误,但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
所以她感谢顾衍,给了她再试一次的机会。
如此,足够恩重。
她没有资格要求他在除却渊梯战事之外,还分心多管她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宫宅闲事。
“公主说笑——”
强撑到此刻的顾衍只骤然感到眼前一黑,正待起身去寻解酒茶,却被身下长衫绊住去路,直直摔至重睦肩头。
“顾卿?”
重睦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未见回应,又等了大约半刻,才将他翻过身仰卧在自己膝间,终是失笑出声。
难怪顾衍不让她喝酒,看来是以为人人都跟他般“一杯倒”。
索性扛着他一路进入后殿休憩,贺豫已经诊过程况,正与慈衿低声交谈舍不得走,看见重睦单肩拖着至少八尺有余的顾衍进殿时险些没控制住惊愕神色。
虽早知赐周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慈衿更是恨不得将她夸出花来,但能毫不费力拖拽自家夫君之女子,确实罕见。
抚北营中众人倒是见惯了重睦如此行事,依旧难掩好奇凑上前打量顾衍:“驸马爷这是喝了多少,大将军不厚道啊,那么能喝还叫驸马爷挡酒——”
“啧,”每每遇着这种时候,总有那成亲多年的将士为愣头青们好心解惑:“人这叫夫妻意趣,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