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渐凛冽了起来，于墨靠在祁琛肩膀上，哆哆嗦嗦地裹紧了军大衣。　　　　坐在岩石下的几个男生，蜷缩着，靠在一起睡着了。　　　　祁琛搂紧于墨的腰，低头问于墨：“你也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叫你。”　　　　于墨摇了摇头，仰头又灌下了一口浓茶来提神，“不睡了，难得跟你一起熬大夜，可不能睡过去了。”　　　　祁琛没再说话，只低头吻了吻于墨的头顶。　　　　两个人坐在山顶岩石上，低声轻聊一会儿，发呆放空一会儿，就这么熬过了三个小时。　　　　凌晨三点过半，夜依旧是黑的，登顶的山道却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一群群裹着军大衣的游客，就着手机的后置光源，步履蹒跚哈欠连天地开始登顶。　　　　于墨也被这群游客的困意传染了，不由自主地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　　　　山顶平台上的游客越来越多，隔壁山崖的半坡上也聚集起了成堆的游客。　　　　祁琛指着灯影闪烁的隔壁山崖，低头轻声跟于墨说：“对面也能看日出，只是角度不太好，我们这里是公认的最佳观赏日出的角度。”　　　　万事不操心的于墨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祁琛：“还好有你。”　　　　祁琛笑着点了点于墨的鼻尖。　　　　时间继续向前走，于墨觉得周围似乎更暗了。她想起之前曾听人说过：黎明来临之前的这段时间，才是最黑暗的。　　　　于墨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她只觉得周围的夜风像是能吹透人的骨头，除了山道上的手机光芒，四下里漆黑一片。　　　　山顶平台拥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所有人都不得不站了起来。　　　　于墨坐在岩石上，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人潮，庆幸地松了口气，扭头再一次地跟祁琛说：“还好有你。”　　　　祁琛轻轻笑了笑。　　　　岩石下方，一位扎着半丸子头的女生看到了祁琛的笑容。　　　　她盯着祁琛看个没完，又大着胆子把手伸向了祁琛。“嗨，帅哥，帮个忙呗，下面没地儿站了，你把我拉上去行么？”　　　　祁琛低头，俯视着这位女生，最终不置可否地握住女生的手腕，把她拽上了岩石。　　　　女生坐在岩石上，小心地调整好了位置，身子侧向祁琛，手臂挨挨蹭蹭地紧贴祁琛放着。　　　　女孩调整好了位置，又侧头笑着问祁琛：“帅哥，你也来看日出么？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酒店老板跟我说要等到四点半，太阳才会出来。”　　　　于墨顺着声音看向女生，她从这位女生的脸上看出了毫不掩饰的对祁琛的好感。　　　　祁琛皱了皱眉毛，没有回应这位女生。　　　　于墨缩在祁琛怀里，低头垂眸，也没有再说话。　　　　女生毫不气馁地伸手拉着祁琛的袖子，轻轻摇了摇：“这是你女朋友啊？你们谈多久了？”　　　　祁琛不耐烦地甩开了女生，冷冷地回了女生三个字：“我老婆。”　　　　女生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于墨好笑地抬头看了祁琛一眼，低头在手机上给祁琛发信息。　　　　于墨：“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啊，老公……公。”　　　　祁琛敛眉轻笑，一边搂着于墨，一边回复信息：“游戏里，一个半月前啊，娘子大人。”　　　　于墨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这才想起了早就被她卸载掉了的游戏。　　　　然后，于墨就不吭声了，只笑眯眯地伸手拧了祁琛一把。　　　　祁琛不动声色地冲于墨挑了挑眉毛。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围的人纷纷举起手机，对准了传说中太阳将要升起的地方。　　　　于墨依旧保持了不爱自拍的传统，她没有拿手机，只是靠在祁琛怀里，看向了太阳即将出现的云层平面。　　　　不知道等了多久以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天色就亮了起来，一点通红从云层分界处露出脸来。　　　　近处的云层被染成了朝霞的红色。　　　　云层深处的通红越来越大，从露头的一点小尖变成了弯弧的截面，再到半圆，再到全部露出。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　　　　周围的游人熙熙攘攘地说起话来，更有几个年轻人双手撑在嘴唇旁边，向着太阳大喊大叫：“我们要毕业啦！”　　　　夹杂在“毕业啦”中间的，是一句异常清晰的大吼：“太阳，赐给我一个女朋友吧！”　　　　这一嗓子吼出以后，男生周围的同学纷纷伸手猛拍男生的背部，一边拍一边对着男生竖起了大拇指。　　　　于墨笑眯眯地搂紧了祁琛的胳膊。　　　　山顶平台上的游人渐渐向山道走去，汇进密密麻麻的人潮之中。　　　　祁琛和于墨两个人，等山顶平台空了大半，才从岩石上跳了下来。　　　　那个被祁琛拽上岩石的女生，立即对祁琛挥起了手：“帅哥，接我一下。”　　　　祁琛头也没回地当没听见一样，拉着于墨走了。　　　　于墨把头埋在祁琛怀里，祁琛这家伙太坏了。　　　　坐在岩石上的女生气急败坏地看着祁琛和于墨离去的背影。　　　　岩石下面，有好心的男生向女生伸出了手，“我扶你下来吧。”　　　　女生撇了撇嘴，左手撑着岩石顶部，略一用力，就自己从岩石上跳了下来。　　　　徒留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人们总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于墨总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对，因为她喜欢下楼梯，不喜欢上楼梯。以此类推，肯定是下山容易、上山难。　　　　可轮到这会儿真正要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于墨才发现，人们常说的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下山的山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每个人都不是自己下去的，而是被身后的人群拥挤着、不由自主地顺下去的。　　　　祁琛和于墨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决定不走了，坐缆车下山。　　　　等待坐缆车的游客，也密密麻麻地排成了长队。　　　　但好在队伍前行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排到了祁琛和于墨。　　　　一辆缆车里坐了六个人。缆车下至半山腰时，还会短暂地停留一下，供游客们拍照。　　　　于墨坐在缆车里，透过四周的玻璃向外看，绿色山林环绕中，有两根半弧形的钢缆。钢缆上挂了许许多多不同颜色的缆车，缆车里是一张又一张兴奋的脸孔。　　　　视线转向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山谷。层层云雾遮掩，恍若仙境。　　　　于墨想，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此时此刻。　　　　苍茫林海之中，人渺小得仿佛一粒微尘。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就此消退，只剩自己。　　　　回学校的路上，于墨还能勉强打起精神看着导航给祁琛指路。　　　　等回了宿舍，于墨就满脑子只想着上床睡觉。　　　　好在她还残存了一丝理智，尚且记得租借的军大衣不甚干净。这丝理智让她挣扎着冲了个澡，胡乱吹了吹头发，就爬上了床。　　　　一觉睡醒已然中午。　　　　祁琛打了电话过来，喊于墨下楼，他打包了饭菜给于墨。　　　　吃完饭，整理行李，和祁琛一起，在动车站周围的餐厅里坐一坐，顺便吃个晚饭。　　　　七点半，进站检票。　　　　于墨抬头望着祁琛，深刻体会到了“不想走”是什么感觉。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直到第二遍广播开始，于墨才检票进了站。　　　　祁琛对着于墨扬了扬手机，“上车后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于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向站台。　　　　火车开动，于墨与祁琛的距离越来越远。　　　　于墨心中，对祁琛的思念渐渐变少。相反，她心中对归家的渴望，渐渐地升了上来。　　　　这种思家之心，在看到等在站台外面的父母时，升到了最顶峰。　　　　于墨爸爸接过于墨手中的行李，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　　　　土豆叫了两声，直立起身子，对着于墨哈哈呼气。　　　　于墨撑着土豆的两只前蹄，上下掂量了一番，扭头跟她妈妈吐槽：“这狗又肥了，肯定是天天吃香喝辣了。”　　　　于墨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于墨：“除了狗粮，还一天吃两个鸡蛋，能不胖么！”　　　　于墨“气哼哼”地把双手往下放，松开了土豆的两只前蹄：“反正都比我吃得好。”　　　　后车门打开，土豆先窜了上去，卧在了它的垫子上。于墨低头看了一眼那占了三分之二位置的狗垫，无可奈何地坐在了剩下那一点位置上。　　　　等于墨坐好后，土豆便非常自觉地把头放在了于墨的腿上。　　　　于墨一边高高兴兴地摸土豆的狗头，一边假模假式地跟她妈妈“抱怨”：“你家狗越来越上脸了哈。”　　　　于墨妈妈回头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没有揭穿于墨的口是心非。　　　　车到了家，卸下了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摆置整齐，把要送人的礼物拿出来归好类，再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美味晚餐，再牵着绳索遛一遍土豆。　　　　等所有的事情做完，又洗了个热气腾腾的热水澡，于墨这才想起来，忘记给祁琛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