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刀轻轻拭去刀上血迹,叹了口气,道:“两年前我就已练至御刀之境,炼气还虚之下,已能人道。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能为我牺牲一切,我就想试试你究竟能坚持多久,这两年来你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地对我,我心存感激,本打算就是今夜向你公开一切,谁知你却终究等不了这一刻,就差这么一刻……不过不要紧,我现在废了你的武功,从今往后,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了,永远不会……”
“哈哈哈!马大刀,马大刀,你他妈是猪……是猪……哈哈,哈……”叶三娘越笑越是大声,马大刀才觉不妥时,却已迟了,面前一热,随即一股巨力传来,只将他推出丈许开外,惊愕下凝目,却见叶三娘全身已是火焰熊熊,大笑面容说不出的狰狞
须臾,笑声止息,活生活色的叶三娘已化作一地灰烬。
“三娘!”马大刀凄呼一声,泪如雨下。但刚哭三声,蓦然胸口一紧,狂呕出一口鲜血来,“落叶知秋!叶三娘,你……你这个婊子,居然对我下毒!”他终于明白叶三娘死前为何说自己是猪了,愤恨之余,一拳狠狠砸下,拳风激荡,地上余灰满室飞舞,仿似一只只黑蝴蝶。
“能使出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的激烈的自杀招法,叶三娘如此烈性的女子,大王你如此骂他,不嫌太轻慢了么?”一个声音悠悠响起,顿将马大刀的心神从悲息间拉了回来,蓦然回首,那昏迷的书生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正手摇折扇长吁短叹。
“你说三娘用的自尽功法就是失传已久的冲冠一怒……你究竟是谁?”马大刀终究是马大刀,很快从巨大的懊悔、悲痛、愤恨中清醒过来,但这份镇定冷静落在他对面那书生的眼里却又成了他的一个罪状:“遭此巨变,居然冷冷静如斯,难怪天要除你而后快了!”
“你是扬天派来杀我的人?来的竟是这么的快……”马大刀恍然大悟,“我就奇怪了,今天刚出去没多久就有个小孩来通知我说家中有大事发生,原来是你计谋的一部分!你假装勾引三娘,故意遣人来告诉我,事到临头,却假装晕倒,让我二人两败俱伤,再坐收渔人之利!你要对付不我,却不从战场上来,却耍这样的阴谋诡计,你……你们真是一群卑鄙小人!”
“过奖,过奖!你竟不知道吗?卑鄙是我的本名,无耻是我的外号!”书生笑容可掬地回应,直将马大刀气得七窍生烟,末了才笑道,“你也把我想得太那个了点。我本意不是要搞得你们两败俱伤,只是希望通过三娘接近你,趁你妒火攻心擒下你,瓦解了雅州的马家军便算成功。却没想到你们夫妻居然有此一段恩怨,三娘下手也够狠的,居然不知觉间居然用上了江湖奇毒落叶知秋。唉!作鬼到了阎王那里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娶了这么个好妻子却不懂珍惜呢!”
“哼哼,说起来你倒是一番好意,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了?”
“可不就是?我原来也想,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朝廷也不会动你,大家都拖到萧国灭亡之后,大家喝喝酒,你将兵权交出来,皇上赏你几千顷肥田,交代下场面就行了!只是很可惜,有人昨天就将你弟弟今天将临阵叛国与萧人勾结的消息传了过来,要我带兵设计灭了你雅州城内的马家军。你也知道了,我这人慈悲惯了,最是见不得兵火连绵。当即决定私人解决此事,澡都没洗就从潼关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一路上累死了好几匹千里马。恩,待会走的时候得顺手捎带点珠玉宝石什么的走,这点小事你不会介意吧?”
“鸟尽弓藏,鸟尽弓藏,没想到鸟未尽,你们却已开始藏弓,是我棋差一招……你是柳随风?”马大刀顿悟懊悔之余,却终于猜出眼前这人是谁来。
“呵呵,不才正是区区!”柳随风展颜一笑,仿如春风绿江,说不出的动人,但落在马大刀眼里却不啻蚩尤的微笑。他宁愿独自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意直接对上扬天和眼前这人。
“柳兄!”中了叶三娘落叶知秋剧毒的马大刀狂吐鲜血,声音断断续续,并渐渐低沉,“我……我即将远去,你……你能否答……答应我一件事?”
“先说来大家研究研究!”柳随风从来不轻易承诺什么。
“我……我有一私生女,住在扬州瘦西湖东岸,这十多年来,我忙于江湖事务,一直没有来得及去照看她,你……你能否帮我照顾她?作为报酬,我愿意将我这几年所得倾囊相……相赠……你……你可答应?”
柳随风轻轻叹息道:“你明明命不久矣,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吃奶的劲,也明知与我交易不啻与虎谋皮,却不泯最后一念,坚持要得到我一个也许永远也兑现不了的承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罢,罢,罢,我答应你!你说那些东西你都收藏在何处吧?”
他说到此处,轻轻走到马大刀身边,俯耳倾听后者细弱游丝的声音。
“那……那些东西……就……就在东花园的……的……”马大刀张大着嘴,努力想说清楚什么,但这最后一句话却终于没有说完,头一偏,再无声息。
“靠!不是吧,话都没有说完你好意思就这么挂了?”眼前已经金光乱晃的柳随风不禁大怒,使劲踢了马大刀几脚,后者却已然死透,浑做不出任何回应。
“,难道老子这次要做亏本生意了吗?”柳随风踢了几脚没有相应,气势顿时衰竭,“罢了罢了,老子就去东花园找找,凭我的绝世才智,不定能找到也不定……”语声至此,足下却猛地一转,身形一折,已然瞬间移动到三尺之外,亮光闪处,一柄飞刀齐柄没入墙壁。
马大刀的“尸体”跃了起来,见本该是一具死尸的柳随风正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摇着扇子和自己打招呼,顿时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心脏却是一阵痉挛,巨大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软倒在地。
“马大刀,生得太笨并不是你的错,无知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但要是想和我斗,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柳随风眼角瞥见小红的人头,叹了口气,“落叶知秋毒性剧烈无匹,中毒之后狂喷鲜血也不错,但你老人家张口就是一大堆,也太夸张了吧?再说了,装弥留然后阴人这招确实阴险,而你连详细的地址都说出来了一半来乱我心神,但这招我三岁就不用了,你和我玩这招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话说回来,三娘真是个好妻子,人家既然肯替你守了八年的活寡,又怎么会轻易害你?你却还是先入为主的以为落叶知秋是人家给你下的呢?”
“你……你说落叶知秋是你下的?”马大刀狂吐鲜血,不过这次不是运功假装出来的了。
“就是这样了!呵,你也知道我这人了,人家都叫我军师的,用脑子当然多过用手的,杀人这种粗活怎么适合我做呢?刚才我和三娘亲热时,顺势将那玩意混了点缓冲毒性的药剂夜夜香抹到了她手心,本是想借此一会好控制她。唉,我本是不想一番好意,但谁叫你们夫妻情深,非要靠她那么近呢?”说到后来,柳随风摊手,一脸无奈。
“原来你方才一直在看戏,只等我毒发……枉我还在那自以为得计,只不过是徒惹人笑话!”明白原委的马大刀至此终于心服口服。
“呵呵,既然明白了一切,那你放心去吧!我也不打算给你解毒了。明日自然有人说雅州王因撞破王妃的奸情而杀妻斩婢,而自己则死于妻子临死反击下。呵呵,虽然奸夫最后脱逃,但证据确凿,雅州总督也可以省不少麻烦的。王爷,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你真不是人!”马大刀最后虽然是在骂人,但却已全无恨意,自己素来以智计自负,原来比起眼前这少年,其实不过是一个懵懂孩童而已。但他绝不会就此放弃,悲凉道:“只是柳兄弟,今日君来送我命,他日送君知是谁?鸟尽弓藏,今日你如此对我,翌日扬天会不会如此对你,他日楚问会不会如此对扬天?不如你与我合作,共创一番新天地,不用仰仗他人鼻息,岂非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