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梧州军团长百里溪麾下副官秦凤雏,当日在航州叛乱一役中亲手斩下了主帅百里溪的人头而立下大功,本来是被楚问派到了天军中当监军,却被扬天大耍无赖手段,监军虽然还是监军,但出现在军中的身份却成三品龙骑将军变做了一名马夫。
同扬天一样,虽然理智上都认同秦凤雏的做法,但感情上柳随风却并不喜欢这名可以亲手斩下自己主帅的反复小人,是以无论守城还是出战,柳随风必然让他冲锋到最前线,美其名曰是“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实际上后者比他还大了三岁,这么做无疑是让其直挡敌军锋锐送死。但秦凤雏的运气却似乎是好得让人羡慕,这近两个月的战役打下来,这人非但奇迹般地活着,甚至连毫毛都没少一根,死在他手下的敌军千夫长以上大将却已不下十名。
柳随风当然知道这不是运气,忽有一日,他这样问道:“你恨不恨我?”
“当然恨!你明明看到我将是颗光芒夺目的明珠,你却偏偏因为我身上微小的瑕疵,而将我投进粪堆!”坚忍了几个月的秦凤雏第一次不客气起来。
“你能认明时务,能忍匹夫之辱,能有自知之明……那好吧!咱们既往不咎,既然你是个人才,我就重用你。至于你若再有什么行差踏错,那可别怪我不客气。”柳随风拍了拍他肩膀。并打算升他做千夫长。
但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秦凤雏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凤雏虽然不敢妄自菲薄,但若说用兵诡道,计算人心,凤雏这一辈子都赶不上元帅和军师,让我沙场杀敌,乃是暴殄天物!”
“我明白了。”柳随风点了点头,从那一天起,秦凤雏就成了天军霄泉机构的头子。直接对他和扬天负责。赵虎对此颇有疑义:“军师,你让这样一个人担任我军情报机构的负责人,他若是稍有反复,我军岂不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元帅在此,必然也是一般说法。”柳随风淡淡一句话,封住了所有人的嘴。扬天临去前,交代一切由柳随风作主,若是怀疑他,就是怀疑扬天了。
投桃报扬,秦凤雏果然也没有让柳随风失望,此后库巢攻防战期间,整座库巢城都被他经营得如铁桶一般,萧国和西琦原来布在城内百姓中的奸细,被他很快连根拔起不说,还被他利用过来让敌军吃过好几次大亏。之后,独孤千秋兄弟潜入城中,秦凤雏虽然不能挡,却依然是发觉了,并且通知柳随风,才有了石依依的冒充石依依吓退独孤千秋的好戏。昨日,他与寒士伦的联络,更是让萧军神不知鬼不觉,让柳随风和贺兰凝霜得以成功联合,让萧承十余万精兵全军覆没。可以说,柳随风挑选的这个情报头子,算是大为成功。
此时听到秦凤雏亲自回报的消息,柳随风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王定果然是收到了扬天的命令,但刚才扬天才交代完就急匆匆去追萧如故了,他的战略意图到底如何呢?一低头,却看见了那只花蝴蝶:“扬元帅都交代你们做了些什么?”
花蝴蝶道:“我也不大清楚。他之前说要带领会中兄弟前往擒杀萧如故,但刚走到一半,就发现你们在这交战,他交代我绕了个,去弄一匹马和萧国士兵的衣服,我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会中的兄弟都不见了。”
“这混蛋又搞什么鬼……”柳随风微一沉吟,随即叫道:“张龙!”
“末将在!”张龙猛地从他马后窜了出来,显然已是跃跃欲试多时。
柳随风冷声道:“你领五千人,换上萧国士兵的军服,肩上都系上白巾,从左侧翼给我狠狠地打。”
“太好了!”张龙大喜而去。
柳随风又道:“寒天猫,叶青松!”
“末将在!”
“韩天猫你带五千人,与张将军一般装束,从右侧攻击叶青松,你带两千人,绕到萧军后面埋伏,待会萧雷若从那里经过,你将他给我拿下吧。”
“末将得令!”二名万夫长领命而去。
见四人各带本部兵马而去,柳随风随即将剩余八千人分成百人一小队,各带弓箭,散到这片广袤的土地,帮忙寻找独孤千秋的行踪。
狂风依旧,柳随风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喃喃道:“谋事在人,成败在天。天,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能不能在风向改变之前找到独孤千秋,咱们就凭老天爷来作主吧!”
大风卷起沙石,打在帐篷上,时密时疏。
萧天机将手中一粒白色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的一角,看了一眼外面,说道:“这七八月的风向就像少女的心情,变化无常啊!也不知道陛下如何了……”
独孤千秋看也不看棋盘,随手扔出一颗黑子,笑道:“天机老弟,我看你是担心陛下是假,担心风向影响蓝色风暴实施是真吧?”
萧天机看他这看似随意的一子无巧不巧地落在自己必争的一个险角处,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了国师你啊。恕天机愚昧,国师数次袭击潼关,都被扬天那个丫头所阻,这一次,为什么那么有把握闯进关去放毒?”
独孤千秋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漏!”
“连我也要瞒?”萧天机先是诧异,随即露出不悦之色,“国师,你是看不起天机,还是觉得天机不可信任?”
“不,不,都不是!萧老弟你千万别误会!”
“那你这是?”
独孤千秋看了看四周,将嘴凑到萧天机耳边,压低了声音:“不是不告诉你,是因为连我都还没有想到啊!”
“不会吧!?”萧天机大惊失色。“可蓝色风暴计划当初明明是你提议的啊?”
“我当时只是随便说说,谁知陛下当了真……”
萧天机只觉得一道冷汗顺着脖子直流到了背心。
独孤千秋拿出一个透明的玉瓶,里面隐有蓝色气体流动:“这瓶就是曾经三次肆疟大荒每次都引起灭族之祸的蓝毒了,这东西古怪得很,放入空气中五个时辰不到就能死得干干净净,但如被人吸入体内,则能令人一月内死亡,而通过呼吸饮食,毒性却能如野火燎原般传播。可惜上次王战行动失败,搞得现在潼关人都有了防备,这玩意怕是不灵了。”
他又拿出一根褐色的枯藤,道:“不过加上这根鬼枯藤的话,蓝毒的毒性变得更加猛烈,闻到的人立时就能毙命。萧老弟,这关系到国家荣辱民族兴衰的宝物,我这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加运用。”
“国师,你的意思是天机不是很明白。”萧天机当然不能太明白。
“天机,我将这大荒仅存的一瓶宝物都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让我如此失望?”独孤千秋觉得自己很受伤,“要知道别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的!”
“走火了!”萧天机还想说什么,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仿佛是寂夜里的惊雷,在狂风呼啸声中,竟然清晰无比。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失火?”萧天机吃了一惊,掀开帐篷掠了出去。
帐外果然火光熊熊,而且不是一个帐篷,全军上千个帐篷至少有一半起火,而且火势尚有连绵之势。
“是敌军纵火!”这个念头才闪过萧天机的心头,东南方向忽然喊杀声不绝于耳袭来。
“劫营!有没有搞错?潼关和柳随风的军队都已经被阻在路上,这又是哪里来的部队?难道陛下他们……”萧天机不敢再想下去,这次出击,所有的军队都已倾巢而出,这下怎么能抵挡得住?
对了,不是还有国师吗?他慌忙掉头,掀开布帘。
“靠!我就知道……”
营中烛火对棋,桌上蓝赤相映,却哪里还有独孤千秋半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