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心见他目眦俱裂,没来由的一阵胆寒,忙解释道:“天,我事先是知情,可是……”
“没有可是!你打断我的腿,不是为了瞒萧如故,是要瞒我!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再不会防你有诈,是不是?这一路行来,你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激我破阵救人,是不是?什么师父重病,影鸟毕方也全都是幌子!什么君心我心,什么划地为牢,全他妈是想引老子同情的狗屁!古长天和司徒松所作所为,无一不是配合,你三人演的好戏!从头到尾,真正被蒙在鼓中,被人当猴耍的只有老子!只有老子!哈哈,扬天,你这个白痴,从头到尾,你都只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枉你还想什么君心我心,长相厮守!”刹时间,他又惊又怒,又悲又恨,话到嘴边,句句都是冰凉。
“老公!你听我解释……”冷无心刚奔到一半,却猛见扬天已拔出长剑,直指过来,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别叫得那么亲热!冷无心,从今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自做你的事,与我扬天何干?又何需向我解释什么?”
“我不相信你会杀我!”冷无心大步向前,一无所惧,双目中却已然是泪影婆娑,几颗珍珠几已欲夺眶而出。
“是!老子现在功力全失!杀不了你!”扬天冷冷一笑,忽然还剑架到自己脖子上,眼神中露出一股疯狂的坚持,“但老子杀得了自己!冷无心,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自刎在你面前!”
“天,我不是有心瞒你。对你是真是假,难道到了如今,你还是不知么?”冷无心双眸中泪光涟涟,几颗泪珠已不争气地溅在地上,足下却再不敢上前分毫。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假作真时真亦假!今生今世,我扬天若再信你冷无心一次,要我不得好死!”扬天哈哈大笑,言语却一冷如冰,说罢再不看她一眼,一甩衣袖,愤然朝山下奔去,刚走到崖边三步,足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如球般滚下一端斜坡,落到五丈之外,一动不动。
“不许过去!”冷无心足方扬尘,古长天已然冷喝道,“如此是非不明,举止冲动之辈,怎配得上你?他要走就任他走吧!”
扬天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无声无息,朝山下慢慢行去,任冷无心呼声凄厉,至始至终,未曾回顾。
山风习习,夜凉如水。
冷无心艰难凝住步伐,凄然下望,新月如钩,星光淡淡,那少年踽踽的蓝衫背影渐行渐远,心头不知是悲是痛,默默将那句“假作真时”念了一遍又时一遍,一时竟是痴了。
时值大荒3865年七月初二。
大荒3865年,七月初三,正午。
流平关前,杀声震天。
“开了!”随着一声巨大的欢呼和稍弱的悲鸣,流平关的大门在“轰隆”声中顿开,潮水一般的楚军士兵涌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场比攻城更为惨烈的厮杀,血与火,将这饱经沧桑的巍峨雄关染成了一片修罗场。只是无论是破关而入士气如虹的楚军,还是在城内坚守了一日夜却兵寡将微的萧军,都知道胜负已定,厮杀虽然惨烈,却并不悲壮,一切只是例行与数月前同样程序而已,只是此时,攻方与守方已经易手而已。
“报元帅!宋义将军已然攻破流平关,萧军全军溃败,向北退却五十里进入萧国境内,宋将军请示是否继续追击?”一名传令兵单膝跪在张承宗面前,满脸兴奋道。
“继续追击!呵呵,当然要继续追击了!”张承宗写意地捋着已经全白的胡须,脸上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本帅早想踏平雷烟,去云州痛饮一番了!”
但跟随他多年的火凤军总统领姬凤却总觉得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奸笑,只是这个时候她根本无暇再计较这个问题,因为前者的话让她吓了一跳:“元帅,扬元帅的命令不是让我们击退萧军后立即回师平定马大刀之乱吗?我们已经收复了流平关,现在继续追击,怕是会深陷萧国而不可自拔!到时若影响了扬元帅全盘计划,导致潼关败退,就难办了!而且即便我们能攻到萧国京城,怕也会被朝中御史参你不听将令,无功有过的!”
“唉!”张承宗轻轻叹了口气,“阿凤啊,你依然还是嫩了些!我们若真的去平定马大刀之乱,才真的误解了那臭小子的意思。你也看到了,他在给我的密信之中,连如何逼退萧楚,如何攻陷流平关的细节都一一列举了出来。这样能决胜千里的人物,又岂是会在意马大刀这样的藓疾之痒?他让我们攻流平关,其实质是想让我们乘萧军大举入侵兵力空虚的时候,直捣云州。这样一来,即便不能成功,也能牵制住萧国主力,逼得他们撤军自救。”
“是这样的吗?可为何扬元帅给您的命令中没有这样说?”姬凤依然对孤军深入有些担忧。
“呵,那不过是为了防止密函落到敌军间谍手中的障眼法而已。”张承宗望着城头,淡淡道,“他的心意,谁又能比我更清楚呢?”
“可是元帅,你这次会不会猜错了?”姬凤兀自不信,忽见断州的方向一骑快马绝尘而来,马上那楚军传信兵下马,快速递上一份信报。
张承宗接过展开,脸上笑容陡然凝固起来,随即舒展,却已变成了苦笑。
“元帅,什么事?”姬凤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张承宗将信报递过,她接过一看,上面很简短的两行字却字字惊心:昨日萧如故攻城不克,扬天元帅为妖女冷无心所擒,生死成谜。
“元帅,详报还未到达,我们现在怎么办?”姬凤问道。
楚军的霄泉为了消息的时效性和全面性,传递消息共有信报和详报两种情报。每当有重要消息传出,一般是先用最少简单的字将事情描在信报上传出,而事件的详情则会在紧随其后的详报中提及。这个法子在创建之初,颇起了一定的效果,只是时间越久,其保密性和耗费财力等方面的缺点就渐渐显露出来。
“不可走漏风声,一切按原计划行事!”张承宗微一沉吟后,随即果断道,“这一次,老夫就赌一赌扬天的命!”
“这一次,老子就赌一赌扬天的命!”同一时间,苍澜河边的一处芦苇丛中,已经望了对岸的雅州城足足有半天的夜梦书嘟囔了一句,紧了紧背上的马刀,吐掉口中的一根芦苇管,狠狠一跺脚,出了芦苇丛,朝十丈外的渡头行去。
蓦地灵觉感应,一阵熟悉的气息自芦苇丛中如电掠来,他无奈苦笑:“,这家伙简直是只吊靴鬼。”
原来自他出潼关始,就总觉得有人尾随自己,但无论那人是谁,重任在肩的他都无暇与之纠缠,当即展开轻功想将其甩掉,但郁闷的是这厮轻功竟然不在他之下,竟似附骨之咀,如影随形般跟出数百里。到这天中午的时候,他终于不想跑了,停了下来,结结实实的和那人打了一场。
交战中,夜梦书问他目的,这黑布罩面的黑衣人却似个哑巴,根本就不搭他的腔,只管招招致命,夜梦书这才知道这人竟是来杀自己的杀手,忙施展出浑身解数生死相搏。但郁闷的是这人的武功竟也和他在伯仲之间,一时谁也赢不了谁。
夜梦书有要事在身,自不能和他逗留,无奈下只好脚底抹油,再次逃之夭夭,但这人却锲而不舍,一路尾随。
就这样,夜梦书带着这杀手迂回曲折,却总是甩不他掉,只是那杀手却也杀不了夜梦书,两个人就这么耗着。每日正午,这两人似乎约定好了似的要打一架。两个人都发现对方比昨天又强了。于是各自拼命修炼武功,每日中午各逞武功智谋斗上一场。然后又去练,去想如何赢得对方,第二日再打。如此反复,到得苍澜河,这已是第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