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急躁的脚步声而来的是哗啦沙拉的雨声,雨水啪哒打在栏杆之上,一阵狂风席卷而过,雨带着沙,将半人高的草几乎对半弯折。 “这刚进门来雨势就大了,还好来的早,要迟了,只怕得明天才能进城了。”一俏丽的女子一面将手往栏外伸去,一边感叹的说,而她身旁的贵妇人只是嗯了一声,眼光却放在那花苑里。 一只乌黑的长尾鸟儿刷的一下飞出,又钻进茂密的树叶丛中再也不见,而小鹿被母鹿带着躲在芭蕉树下,挤在一起,母鹿时不时的舔舐着它,像是在安抚惊惶的幼子。 见她久久未动,“夫人?”有人恭敬的问道。 “你们暂且在这里歇息吧,华阳君哪里也不必去,舟车劳顿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我一个人进去。”那华贵的女人,回过神来的吩咐到,一面收回目光,满脸肃穆的由着领路的仆从,走进了屋宇的更深处。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是脚踏在木板之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一路往前,侍女见则行礼,有侍从打开道道房门,虽然能看到许多仆从四处走动,但却没有半点说话声,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到了最里面,灯光骤然大亮,侍女看见她来了,都屈身行礼,有一位头发银白的男子转过身来,见了她,呆了半晌,方开口笑道:“我说为什么那园里小鹿呦呦的嚎叫,原来是有贵客驾临,是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被称呼华阳夫人的女人并没有出声,甄安只得叹息一声:“夫人,别来多时,可无恙?” 眼前女子穿着黑色的衣裳,一脸淡漠,唯有一只绣在衣领上的赤色的飞鸟,在灯火下折射出红光,烛光在她的眼睛里跳动,眼神一明一晦。挺直的腰杆,理得一丝不苟的鬓发,白洁的脸蛋上是明显的皱纹,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这人正是当年权势滔天的华阳芷,华太后之妹,世尊华阳夫人。 “你知道我要来?”华阳芷看着甄安脸上许久未变的笑意,这才开口。 “夫人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什么关系,夫人既然来了,为何站着说话,还请上座。”甄安笑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些日子不见,我竟不知,王叔竟然学会说笑话了,”华阳芷看着眼前人,像是随意的说到。 她与王叔安什么关系?是恨不得彼此去死的关系,是背地里跺脚咒骂就是今天要死,也要死在对方后面的关系。 华阳芷脸上也浮出淡淡的笑意,她优雅的挽起衣裙,也并不推辞,往上座坐下。她知道,虽然她与甄安现在看起来都是云淡风轻的笑叹,但在三年前,她与甄安是剑拔弩张,恨不得彼此去死。 甄安对华太后不满,对她不满,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情,她和甄安也算是半辈子的对头了,但是最终她输了,新君毕竟姓甄,新君仰赖的究竟还是公族一派,而她还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她会回到洛邑城,而自己第一个想见的人,居然是甄安,这个她恨得牙痒的人,而时间,才不过是短短的三年,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华阳芷看着跳动的明火,她没有说话,甄安也不说话,她低下头,看着杯中的酒,倒映出她沉思的面容。 别来多时?哈,不长不短,恰好三年零七个月多个二十来天,而她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个洛邑王城了,她又抬起头,眼前是熟悉的人,除了更加老迈,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四周也是熟悉的摆放,一时,华阳芷有些感慨。 “三年了,夫人依旧是美貌非常。”四周安静,而甄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恭维的话。 华阳芷果然笑出了声,她眉毛都笑得弯弯的,像一个月牙,她笑道:“王叔可真会说笑话,想是对着妘姬说多了吧……” 甄安举起酒盏,对华阳芷敬道:“实话而已,谁不知道公主芷位尊且貌美呢。” 若是早三年,这话从甄安口中说出来,她必定要认作是极大的讽刺,只是现在……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在更大的困难面前,她与甄安的个人恩怨已经无所谓了,在离开的时候,她曾立誓再不回返,可没想到甄昊的一封信就让她的誓言全部破碎,她果然放不下,怎么能放下呢,她是亲眼见证了姜国是如何一步一步强大起来的,先王的心血,姐姐的心血,还有无数人的牺牲。 华阳芷举起酒杯,与他遥遥相敬,她将酒一口饮尽,脸上是沧桑的笑意:“你个油嘴滑舌的老鳏夫,莫要废话了,你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昊儿他究竟怎么个样子,要不是那信里的字迹是他的,我几乎要以为那信是别人代写的,不过他的话,我也知道,究竟也做不得数,所以我才来问你,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甄安脸上一红,长叹一声:“是我等过错,此次大难,也要仰赖夫人之力,至于昊儿,他改了许多,还望夫人能多多念念昊儿的好……” “赘言! ”华阳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甄安你是年纪越大,越活越过去了,怎么变得这么啰嗦,晋军是怎么回事,你当我不明白,只是那小崽子什么样子,我倒是真摸不透了,你给我说正话,昊儿是我一手养大的,他在我心里什么地位,你难道不明白?” 甄安只得赔笑:“夫人的脾性还是如从前一般,倒是不曾变啊,颜色亦是依旧,想是外面的空气不像王都这般污浊,更养人吧。” “甄安,”华阳有些感慨,这些年,甄安是愈发的老了,都是那个小祖宗,把他给折腾成如此,自己早早抽身反倒是好的了。 甄安叹息:“我是想和夫人叙叙旧罢了,夫人既不爱听,我也不说了,只是,当年我们把你们也逼迫太甚了……” “你又何必再说这些,成为王,败者寇,当年也是太后逼迫太甚,我心中亦常觉不妥,后面闹到了那般田地,也无话可说,”华阳夫人愣了半晌,有些哽咽:“可我们也就罢了,为何她,你们也不肯放过……” 甄安听得她一说,手一抖,酒杯一歪,半盏残酒尽数洒在了桌上,“是吾有愧,”他有愧于前王后,当年,他虽不是杀死华阳王后的最终凶手,但他也确实默许了对王后的逼迫,他并不关心后宫之事,这是王的家事。 而私心里,他也确实不希望华阳一族继续垄断姜国,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大王居然是那样的绝情,而那个被称为小华阳的贵姬,他亲眼看她入宫,也亲眼看她下葬,就这样被逼迫致死,他本以为这是结束,可没想到原来这仅仅是个开始,到后来直至大王的孩子全数夭折,王也越来越……他才最悔莫及。 “唉,”叹息声一浅一深,从灯火辉煌的内室中发出,夜空中骤然一亮,下一瞬,一声惊雷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这个时候,王又在做什么呢?华阳芷与甄安不由同时往窗外看去。 . 甄昊看着床上的人,他深吸一口气,舒缓了一下面部表情,不由得往窗外看去,雨下的可真大。 刚才他实在是太失态也太激动了,因为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妹妹,而这姑娘,看起来比他妹妹年纪还小很多,这样的年纪就被送进宫了,现在又被塞到自己的床上,不像是妻子,倒像是被宰割的羔羊。 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她害怕吗?甄昊心中感慨万分,却什么都不能说,可他为什么要激动呢,或许他现在有很多事情做不了,可对这个小姑娘,他的妃子,他能为她做的事情有很多。 而且只要他想,他都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去做,而以后,只要肯努力,他可以做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因为他是君王,甄昊来到这里这么久,每天劳心劳力,晚睡早起,虽然是因为没有退路,所以不能当咸鱼,可这一刻,他第一次是如此的开心。 甄昊直接坐在床沿,背对着韩姬没有说话。而韩姬看着他,脑海中又回荡起母亲的教导与吩咐,她咬咬牙,缓缓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伸出手盘在甄昊的脖子上,将身体紧紧的贴在甄昊的后背上,她的呼吸喷在甄昊的耳背上。 甄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香喷喷的,滑溜溜的,他侧过身去,韩姬只能仰视着他,甄昊一把将她拉过,被子已经滑下,他握着她的下巴,一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眯着眼睛看着她,顺便扫了一眼附近,一件女子的衣服都没有。 甄昊的表情是平静,但的内心却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哈哈哈哈哈,我也有机会当回霸道总裁了,不过我可是进过女浴室的人“阅女无数”这种豆芽菜身板,我可没兴趣。 不过还真是把人扒的一干二净,一点都没留啊,可是为什么送个豆芽菜来,难道原主好这一口?这个变态! 甄昊又想了想,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去过姜赢的居所,就没有去看过任何一位后妃,一来他受了伤,没有身体硬件,二来他心里也不想去,而且他本就背着耽于女色的骂名,故此也没有人会催促他,所以直到现在他连后宫都没有去过一次,他也尽量不去回想,担心自己一个不好,回忆起原主和妃子们酱酱酿酿的画面。 看着韩姬小小的脸,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发现不多的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物,是原主把她给忘了?还是一时想不起,话说怎么这么小,就算古代结婚早,也不至于这么早吧,这个时代女子及笄是十五岁,然后就可以谈婚论嫁,当然也可以更早一点,可这位看起来也太小了,现在都这么小,那入宫的时候才几岁? 他想了想姜赢的体态,又想了想他脑海中有印象的几位妃子,这些人无一例外,几乎都是貌美且体态姣好的女子,可见原主的审美应该还是很统一的,那为什么会自作主张送来个小姑娘? 甄昊想了又想,她看着韩姬小巧精致的脸蛋,很明显这位将来必定是个美人,但这样掩盖不了她现在是豆芽菜的事实,送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来,究竟是哪个逗比做的决定? 年纪小?不对,甄昊忽然恍然大悟,虽然他最近他并没有去过后宫,但他只和一个女子呆的时间最长,那个人就是甄鷨,难道这群人是在揣测自己的口味?我擦,王叔不会想把女儿嫁给我吧!甄昊突然惊恐不已,不过他又想起同姓不婚的原则,他稍稍放下了跳起来的心。 “你多少岁了?” “过了谷雨,妾就十三。” 好小的丫头,难怪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不过还好,见了他身子也没抖,小丫头心理素质不错,略微开个玩笑应该不会吓着她吧,甄昊嘴角微微上扬起,正当他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外面突然传来通传的声音:“大王,王后求见。” 姜赢?她怎么肯来?甄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