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整理好要处理的政务,便已经下午了,甄昊坐在辇御上,辇车在宽阔的辇道上奔驰,把他的长发吹起。 自从他来到这里,不是连绵的大雨,就是阴天,每天除了养病,就是应付大臣和政务,忙到现在,他连这里的朝阳都不曾有出来看过一次。 到现在好不容易出了这大殿,却已经是满天红霞,天空层次分明,白的一块,暗青的一片,薄云虽然遮住了夕阳,却遮不住那一片火红,天边的云团就好像烧起了一团火。 车轮碾在宽阔的辇道上,声音很响,但即使这么响,也阻止不了他要打架的上下眼皮,他一坐车就开始犯困,一犯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忙的时候还好,一停下来就只想睡觉。 正当他临在清醒与昏睡的分界点时,辇车突然整个抖了一下,华盖也震得索索响动,这一下,不仅把他给震醒了,只听见咚的一声,甄昊无可抑制地往后倒去,然后磕到了一个硬块上,他哀嚎地嘶了一声,一脸茫然的睁大眼睛,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后脑勺。 定睛一看,就看见驾车的辇夫,浑身打了个颤,僵硬的手臂停在半空中,随后是不住的瑟瑟发抖,而辇车也缓缓的停了下来,跟随着辇车的辇从,也立刻有序的停了下来。 在辇夫吓破胆前,甄昊立刻抢先高声喊道:“寡人无事,不要惊惶。”甄昊心中苦笑,什么是君王,君王就是老虎,会吃人的那种,尤其是他这种身上打着昏君标签的,而印象一旦烙下了,就很难再改变。 夕阳照射下来,又离得近,甄昊能清晰看见辇夫的背上已经湿了一片,因为角度刚刚好,他甚至能看到辇夫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吓的。 还没等到他再说出两句安抚的话,立刻就有侍从赶上前,甄昊只得板起脸来问道:“如何?”侍从立即回复:“禀大王,是这辇道上有一个石子,所以硌着了,让大王受惊,臣等该死。” 甄昊摇摇头,心下却道:原来不过是个小石头,搞的跟埋了了个炸.弹似的,这么紧张,要天天这样,他都要担心自己神经衰弱了。 他没发话,无人敢再说话,一时四周静得吓人。 甄昊只得提高嗓音,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他又尽量放缓放柔声音:“不碍事的,你们也不必害怕,不止今日,以后若是如此,你们也不必惶惶若此,寡人赏罚分明,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而轻易发怒的。” 他话音落,便能感受到四周气氛明显一松,他不由怀疑,这以前是造了多少孽,才能把这一群群人,给一个个都吓得跟惊弓之鸟似的。 甄昊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由抬起头,放眼看去,是高台层榭,接屋连阁,端丽阔大,楼阁台榭被丹霞辉照,层叠巍峨,且因地就势,甚是阔大,更与那凤凰高台遥相呼应,远远还能看见粼粼的湖水,折射着光辉,美轮美奂的楼宇,雄伟壮阔的景致,尽收眼底。 这地方他认识的,这是姜国历代王后的居所,长乐宫,历经一代又一代的扩建与修缮,到今天已经非常壮丽了。 王后,甄昊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姜赢的脸,那样漂亮的姑娘,只要看一眼就忘不了。 甄昊突然就改变了注意,他指着长乐宫的方向笑道:“去那边,”于是没有片刻停留,辇车转了个方向,顺着宫道,往长乐宫的方向跑去。 辇车的速度很快,到了姜赢寝殿的不远处,甄昊想了想,阻止了想要通报的人,他让所有人都守在大殿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来。 一路往前,甄昊突然发现,姜赢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女人,这宽敞的大殿里,人少的出奇,很是安静,不时响起的清脆的鸟鸣,使得整个大殿更显幽静,当风拂起,树叶索索作响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姜赢这个人,难道就一点也不怕寂寞吗?他在寝殿里休息,看着那群忙碌的宫人,还会觉得安心一点呢,而且他喜欢留着鷨儿与他一起作伴,都是因为害怕孤单啊。 当甄昊踏进大殿的时候,他看到姜赢坐在大殿之上,她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寻常的衣裳,看起来也不厚,白衣红裳,两种素色之外并无半点花纹,再简单的衣服上了她的身,那也是美的。 日薄于西山,最后的夕阳,给她的身上镀上一道金色光晕,把她乌黑的头发照出一种柔和的淡棕色,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哪里,就已经是一副绝美的风景,让人见之失神,更何况那张平时冷漠到近乎毫无表情的脸,现在竟然流露出一丝鲜有的柔情。 姜赢很白,她的肌肤如冬天的新下的雪,不染半分尘埃,其实他也很白,但和姜赢相比,那就就是跟是擦了粉一样,糙。 姜赢,国色天姿。 而现在,甄昊定睛,原来她正在照看一个孩子,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随即轻轻地笑了起来。 甄昊突然就回忆起,当初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记得刚睁开眼,她也是这样的摸着自己的脸,那时他还觉得她的动作很温柔呢,但和这个相比,当初那副表情简直和杂了冰渣子一样冷,原来这才是姜赢真正温柔的表情。 果然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甄昊感叹,随即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他还没有思考过的问题,这位宠冠六宫的王后,应该不是不喜欢他,而是非常不喜欢他。 换位思考一下,倒是也能理解,首先没有感情基础,毕竟是把人从老家抢过来的,虽然锦衣玉食的,又给予最尊贵的封号,看起来没什么亏欠,但天天都要挨夫家人的骂,被别人戳脊梁骨,而且还要担心老公死了,自己要陪着殉葬,娘家人还扯后腿,……这要是换他,他也不高兴。 甄昊继续站着,眼前,霞光披在姜赢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猫咪一样慵懒,好可爱,想……想多看两眼,不单说容貌,就是仪态,姜赢也是真的美的。 欣赏美人,犹如观看一朵举世稀有的名花,人观之,赏心悦目,心情愉快,甄昊觉得,他能看一下午也不嫌多。 甄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进一步上前,而姜赢也毫无所查,因为她低着头,而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孩子身上,她静静地看着那个孩子,如石榴子一般滋润的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就这样,一个看着另一个,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没有人敢上前来打扰。 甄昊站着,看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等等,这孩子? 这是打哪来的孩子?这深宫里怎么跑出一个孩子来了? 甄昊换了个姿势,他环着手臂,将彩衣随意夹在臂间,又思索了半天,再一次确定自己绝对不会记错,原主确实是一个孩子都没有了,前王后的四个孩子已经病死了,而他现在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四,虽然结婚的早,老婆也很多,但早婚早育,还想要生出一大堆孩子来,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况且据他所知,王宫中虽有别的妃嫔生了几个孩子,但不是病死了,就是因为种种原因早夭了,甄昊越想越觉得发瘆,在这深宫中,这一个病字,真是耐人寻味的很啊! 正当甄昊陷入回忆与感慨的时候,姜赢终于抬起了头,而视线相交,两人同时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姜赢错愕的样子诶,要是有相机就好了,他想把姜赢所以的表情都照下来,毕竟姜赢的情感变化,稀罕,真是太稀罕了,甄昊的心中第一时间是这样想到。 “大王驾临,妾有失远迎,还望大王恕妾失态。”姜赢瞬间就回过神来,她又恢复了平常寡淡的模样,随即行了一个大礼。 甄昊心中突然有些失落,他随便摆摆手,走上前去,道:“没事,寡人不过也只是随便走走的。” 甄昊走到姜赢身旁,也低下头看着那摇篮中的婴孩,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这摇篮很大,不对,准确来说,这应该已经不能称作摇篮了,这是个简单的宝宝床,而这床里的孩子已经不是个婴孩了,他目测了一下,这孩子最起码得有个三四岁吧。 这究竟哪来的孩子,孩子的爸妈呢?姜赢是肯定没有孩子的,这个他已经在王叔那边听过无数万遍了,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了,所以肯定不会是姜赢的孩子,这后宫里就一个男主人,既然他也没有孩子,那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而且姜赢也没有个兄弟姊妹,她在姜国可以说是孤身一人的,听说她入宫的时候,身旁甚至连一个赢氏族人都没有带。 所以,孩子他妈呢?一个母亲正常情况是不会舍下自己的孩子的,况且谁都孩子可以轻易养在王后的宫里? 话说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娃呀?甄昊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这孩子闭着眼,眼睫毛又黑又密又长,一个小小的红润的嘴巴,只是头发有点儿发黄,这模样虽然可爱,但却并不能看到姜赢的影子,和他长得也不像,这孩子面生的很,究竟是谁家的?他的心中突然如挠痒痒般充满了好奇。 甄昊想了想,看姜赢和宫人的反应,这孩子应该也不是个黑户,肯定是得过允许的,所以他还是装作知道的样子吧,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猜测,这该不会是原主嫌姜赢孤单,从哪里给抢来给姜赢作伴的吧…… 现在,甄昊的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纠结。 姜赢看着脸上表情在不断变化的甄昊,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再一次让她感到了吃惊。 这个人,自从那日侥幸逃脱一死之后,好像就从内在外都变了一般,最起码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对茱萸感到半分兴趣的,而现在很明显的,甄昊的目光正放在茱萸身上,他究竟想干什么? 见甄昊一直盯着茱萸看,姜赢的心由警觉变成疑惑,她的目光下移,最终落在了一件彩衣之上,这彩衣华美非常,姜赢不由得伸出一只手,而甄昊见姜赢望着他还伸出手,又看见自己手臂夹着的衣服,于是他下意识的就顺手递给了她。 姜赢接过衣服,只看了一眼,这衣服柔软舒适,精美绝伦,颜色艳丽,与王族的寻常服饰都不同,她的脸上不由浮出一股淡淡的笑意,她说:“谢大王赏。” “?”甄昊愣住了。 他瞬间回过神来,完了,刚才想事情想的太走神了,顺手就把衣服直接给她了。 而方才他下辇车的时候没在意,就直接把这衣服给顺手带进来了,姜赢看见了,自然会以为是要送给她的,毕竟他无缘无故的跑到这里来,还带着一件华美的彩衣,这也难怪姜赢误会,真要命。 果然,姜赢抖开衣服,脸上由淡淡的欣喜变成了诧异,甄昊讪讪的说:“是寡人的失误,致使王后误会了,”他刚说完,就看见姜赢的是雪白圆润的脸颊上,一瞬间就浮起了红霞,她的朱唇一张一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而她那模样,比远天边的彩霞还要美丽,姜赢居然害羞了,这下轮到甄昊惊讶了。 但姜赢很快就叠好衣服,恢复了常态,她轻声笑道:“是妾无礼自骄了,想是华阳夫人回来了吧。” 甄昊吓了一跳,怎么,这消息传的这样快?怎么姜赢一看见这衣服,就知道华阳夫人要回来了?而且他刚才还特地隐去了华阳夫人没说,结果姜赢居然自己提起来了。 甄昊只得说:“王后好眼力。” “大王说笑了,”姜赢继续说:“这种衣服,放眼姜国,没有几个人能做的出来,这是华王族才掌握的秘技,而这衣服,如此精美,材质上乘,自然只有华阳夫人这样尊贵的人才能取到,况且这衣服,不花上几年,是做不出来的,妾怎么会不明白呢。” 是啊,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了,华阳夫人回来,也意味这王叔安那边终于要有行动了是吗?姜赢心中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甄昊听了恍然大悟,他只是觉得这衣服摸起来比那蚕丝还要舒服,而颜色鲜艳亮丽,能媲美鸟的羽毛,没想到这衣服居然这么珍贵吗? 也是,要不是这样珍贵又漂亮的东西,又怎么能让姜赢动容呢,姑娘总是喜欢漂亮衣裳的,看来即使是寡淡如姜赢也不能免俗。下次去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再送给她吧,这样的衣服穿到她身上,才算是相得益彰了,甄昊心中暗暗打算到。 正想着,那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甄昊离得近,见她醒了,对她笑了笑,但那孩子并不领情,只见她瘪了瘪嘴,小脸一皱,眼看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了。 甄昊感到一种莫名的挫败感,伤心,他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但姜赢并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她的动作比那孩子的哭声更快,“茱萸,不许哭!”姜赢厉声道,把站在身旁的甄昊吓了一跳,而他看见,姜赢一下捂住那孩子的嘴,就像是要把孩子的哭声给憋回去一样,甄昊看见姜赢三两下,就把那孩子从床上抱了出来,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甄昊目瞪口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瘦弱的胳膊和穿的比姜赢还厚几分的衣服。 甄昊:“……”这是因为他大病了一场,他自我安慰到。 姜赢心里却没有甄昊那般轻松,她的脸上满是紧张,她蹙着眉,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安慰要哭泣的孩子,又朝一旁的宫人大声喊道:“来人,快带茱萸下去。”一面又对甄昊说:“望大王宽恕,茱萸她还是太小了,并不敢有心冲撞大王。” “慢着,”甄昊看见赶上来的宫人正要带着茱萸下去,他拉着了茱萸的衣服,然后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宫人见了,吓得一抖,全部低伏在地, 甄昊看着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姜赢眼睛一瞬睁大,心中焦急,她立刻挨近身,几乎是贴在甄昊的身旁,一下伸出手抓住甄昊拉着茱萸的那只手,显然她用了极大的力气,他看见姜赢白皙的手背上甚至冒出了青筋,“大王,”姜赢急了。 甄昊低头,看着她纤细白皙又修长的手,心中莫名一动,这还是姜赢第一次靠近他,女子的手是冰凉的,而她的脸比这双手还要惨白,显然她很紧张,因为她的颤抖,透过这只手,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 姜赢心中焦灼,她自然不会有事,可是这个孩子,大王喜怒无常,而他本就不喜欢这个孩子,往常他来,她都会让乳母带下去,今天怎么这样巧,来的突然不说,她真害怕茱萸做了什么会惹怒他,怎么好生生就撞到这口上来了。 甄昊叹了口气,真是,大人怕他,不知世事的小孩也怕他,他难道是索命的阎王,他看着仰视着自己的孩子,想了想,蹲下身,卷起衣袖,帮茱萸擦了擦脸,“不怕,我不吃人的。” “大王,茱萸她……” “没事,她很好,”甄昊朝姜赢笑了笑,柔声安抚,随即他又补充道:“你也很好。” 姜赢脸上满是错愕。 甄昊摊开手掌,茱萸脸上露怯,但看着满脸微笑的甄昊,她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甄昊看着茱萸,稍稍感到满意,于是他站起身,朝宫人吩咐:“寡人与王后说话,无事,你们都起来,下去吧。”宫人应声退去,他想了想又对姜赢说:“王后,今天天气大好,外面花开的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姜赢看着茱萸,心里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汹涌,大王的每一步,都让她感到惊讶和惊恐,同时还有深深的疑惑,虽然外表和声音不变,但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换了一个心一般。 姜赢并没有考虑太久,虽然她心中为难,但她还是点头了,因为君王的话对后宫的每一个人来说,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甄昊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也无法猜想出姜赢内心的忐忑,他只是看着姜赢和这孩子就觉得高兴,而且他觉得三个人走远比一个人来的有趣,于是他很愉快的带着姜赢她们走出了大殿。 现在他和姜赢一人拉着茱萸的一只手,在小径上走着,两道皆是娇美的春花。 甄昊现在很高兴,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个什么劲,或许是天气好,或许是收到了孩子善意的笑容,孩子的感情总是简单的,在发现他很温和的时候,她也就不再哭了,甄昊觉得有点儿高兴,这一天的疲倦,好像也没有那么累了。 但过了一会,甄昊就觉得,这孩子似乎与普通的孩子不同,尤其是在他接触过鷨儿之后,两厢对比,甄昊心中狐疑,这孩子模样很可爱,就是总感觉有些呆呆的,嘛,或许是他的错觉吧,一个三两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呢。 大王究竟要做什么?一路上,姜赢的心中已经作出了数十种猜想,但又一一都被她自己否决了,这样的王,与以前截然不同,虽然为夫妻三年有余,但她现在是一点猜不透啊。 甄昊带着她们,走到了一个拱桥上,这拱桥是目前来看,这个大殿里最高的地方了,居高临下,姜赢看着睡莲已经冒尖了。 她突然听到甄昊发声问道:“王后可有什么愿望?” 姜赢心中一动,随即她立刻盘算起来,茱萸现在还小,但这孩子的心智……以后如果自己有个意外……不如趁大王现在高兴,大王高兴的时候总是很大方的,趁现在为茱萸求一块封地,再不济,也能给茱萸求到点什么吧,于是她很快的理好了思绪说:“王高兴,妾也高兴,王若有心,妾想为茱萸……” “和她无关,和任何人都无关,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愿望,是你自己的,”甄昊打断她,目光平视着她,轻声笑道。 自己的心愿?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姜赢的目光越过垂柳,越过杏树,飘过海棠花,飘远,她好像看见了河流,小溪和山川,她的目光一瞬变得有些迷茫,她呢喃:“我想回故乡……” 她的声音很小,但甄昊还是听见了,他将手伏在石栏上,指着天空笑道:“王后你看那天。” 姜赢顺着他的手望去,原来是一团云遮蔽了太阳,随即起风,风吹云去,她听见甄昊笑道:“如今虽有乌云蔽日,可这阴霾也只是须臾,王后你说是吧。” 姜赢的眼前是一片血红,她的手收拢在袖子里,握成拳状,如果细听,可以听见骨头咯咯作响声,半晌,姜赢方道:“妾明白,”姜赢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扇动。 甄昊补充道:“你放心。” 放心,什么是放心,姜赢心中冷笑,而她低垂的头,让甄昊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 但甄昊的话是控制不住的在自己耳旁回荡,姜赢最终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她仰望着这位她既熟悉又好像变得陌生了的丈夫,年轻的君王脸上,不复是往夕的迷醉与阴戾,虽然他的脸因为大病变得十分瘦削,但他的眼神清亮,目光坚毅,似乎在眺望望着前方,又像是凝视这更遥远的风景,和以前比,他更加瘦了,霞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光,这样的他,散发这一股温和的暖意。 姜赢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给茱萸擦了擦脸,只有风刮过。